别看沈珍珠以前身子骨不好,她打架却十分在行,沈文清小时候经常被她打哭。
沐云檀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沈珍珠看向旁边的月华,“你才跟着我表姐不久,我不知道你有几分忠心,但你记住了,我什么要求都没有,只一样,你的眼睛莫要往表姐夫身上盯。若是让我知道你有二心,哼,你是知道我的厉害的。”
月华吓得一哆嗦,“表,表姑娘放心,我不敢的。”
沈珍珠复又笑道,“表姐斯文,有很多话不方便说的,你要替表姐说。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记得第一个回来报信。”
月华再次屈膝行礼,“我知道了,多谢表姑娘提点。”
沈珍珠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月华手中,“别害怕,只要你对表姐好,我不会再吓唬你的。”
这头刚说完话,那头吉时就到了,全福人急忙给沐云檀戴上盖头,卫蓝桥在卫家一群儿郎的簇拥下已经冲进了闺房。
敲锣打鼓声中,沐云檀被沐云舟背上了花轿。卫家请来的喜事班子吹吹打打,平远镇所有的孩子们都跟在花轿旁边绕来绕去。连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姑娘们都站在沐家大门口看热闹,个个羡慕不已。
沐云檀的嫁妆放在整个平远镇都是数得上的,况且她坐的还是花轿,别人家嫁姑娘坐牛车的比比皆是。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花轿,沈珍珠忽然觉得有些眼睛发酸。再看旁边的沐氏和薛氏,已经在拿帕子按眼角。
沈珍珠忽然很想骂人,这狗屁的古代,这狗屁的男权社会和婚姻制度,逼迫女人离开自己最亲的人,抛弃自己的父母去孝顺别人的父母。
沐氏安慰薛氏,“大嫂别难过,过几天孩子就回来了。”
薛氏立刻止住了笑,“你说的对,姑娘大了,总会有这一遭的。”
姑嫂两个一起进了院子里。
沐家的酒席正式开始,各家各户很给面子都来送礼,很多人家都是全家出动。沐云檀不在,沈珍珠责无旁贷肩负起了招待姑娘们的责任。
王明月今天一身翠绿色的衣裙,初冬时节,绿色的衣裳看起来有点冷意,却衬托的她越发出尘,而沈珍珠身上的大红色和头上的金钗与她成了严重的反差。
王二姑娘今天态度十分好,“沈姑娘今日穿得真喜庆。”
沈珍珠虽然心里还在为沐云檀的出嫁而忧伤,脸上仍旧带着笑,“今日是我表姐的好日子,我当然要穿得喜庆些。放心吧,等到了王二姑娘的好日子,我肯定比这个还要喜庆。”
姑娘们都哈哈笑了起来,王二姑娘顿时又羞又气,又不好还嘴,只能闷头吃饭。
王明月解围,“珍珠妹妹,我酿了些菊花酒,什么时候得空去我家里尝一尝。可惜沐姐姐去了县城,往后我又少了一个知心人。”
平远镇识字的姑娘不多,王明月非常愿意与沐云檀来往,可以一起说诗词,甚至还能讨论科举。
沈珍珠笑着回道,“只要明月姐姐不嫌弃我是个俗人就好。”
王明月笑道,“要说沐姐姐是高雅的兰花,珍珠妹妹就是耀眼的牡丹,虽看起来富丽堂皇,却也是花中翘楚。”
王二姑娘心里撇嘴,她算什么牡丹花,无非就是朵狗尾巴草。
沈珍珠拿起旁边一双干净的筷子给王明月夹菜,“明月姐姐这样赞誉我,明日我定要去姐姐那里一醉方休才好。”
王明月当着人前相邀,且又是第二次邀请,沈珍珠自然不能拒绝。
王明月很高兴,“那我就恭贺妹妹的大驾光临。”
旁边的一些姑娘们有些尴尬,王明月只邀请沈珍珠却不请她们,说好听点是她只想和读书识字的姑娘来往,说不好听的就有点目中无人了。
沈珍珠作为半个东道主帮着解围,“可惜了,诸位姐妹们家里不让喝酒,不然真想把你们都拉过去,咱们把明月姐姐的酒坛子喝个底朝天。”
嫁女儿的热闹只有半天,等晌午的席面一过,宾客散去,沐家就冷清了下来。
沈复年带着沐家后辈儿郎们把家里的桌椅板凳都清理干净,沐氏帮薛氏和族里的妇人们一起整理剩下的菜。
等忙完后,薛氏给沐氏准备了一盆肉菜,“妹妹带回去吃,今日他姑父天没亮就来了,辛苦了一天,回头等家里闲下来,妹妹和妹夫带着珍珠来玩。云檀出阁了,还好珍珠以后就留在家里,咱们家里也不至于太冷清。”
沐氏安慰薛氏,“大嫂别难过,侄女婿是个有出息的,往后说不定也能在科举上有斩获,到时候大嫂就是咱们平远镇最尊贵的太太。”
薛氏微笑,“我倒不在意那个,这么多年我的日子还算舒心,只要他们爷儿们高兴,家里还能供得起,愿意考就去考吧。”
旁边的沈珍珠听到心里忽然有些难过,表哥曾多次告诉我,郭二哥读书非常有天赋,因为是养子没有正式入学堂,以后做赘婿更是葬送了科举资格。
我这样做真的对吗?以郭二哥的天分,说不定以后能走得更远。
沈珍珠一肚子想法跟着沐氏往家里去,手里还扯着狗绳。
沐氏看了毛毛一眼,“毛毛今天可算吃好了。”
沈珍珠笑了笑,“平日在家里也没刻薄它,还是嘴巴馋。”
沐氏心多细,一眼就看出女儿有心事,“你这是怎么了?怕你表姐出嫁了被人欺负?你放心吧,你表姐虽然打架吵嘴都不如你,但她比你聪明多了。”
沈珍珠被气笑,“娘,我是您捡来的吧?”
沐氏笑道,“要是能捡,我再去捡两个。”
沈珍珠有心事一般不会瞒着沐氏,等到了家里,她帮沐氏把那盆肉分类,“娘,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中秀才中举人能让一个人瞬间成为人上人。”
沐氏嗯了一声,“所以你外祖父坚持考了十几年,自己没考上,又全力培养儿孙。”
沈珍珠手里的筷子在一块鸡肉上戳了两下,“娘,表哥告诉我说,郭二哥读书非常有天分。”
沐氏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反劝道,“那还不好,他好好学手艺,以后攒下家业,等他有了儿子,若是能像他一样聪明,以后不愁没出息。”
沈珍珠的筷子停在那块鸡肉上,心里的那口气又卸了,是的,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不能说服刘氏让郭怀旭去读书,更不能对自己的父母提别的要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后等郭怀旭来了沈家,对他好一些。
沐氏见女儿不说话,又劝道,“珍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有些事情,不是惋惜就能解决问题的。这世上会读书的孩子多得很,并不是人人都有那个机会,非得前面有人吃苦把路铺好才行。就像我祖父,原本是乡下一老农,挑着担子做货郎,磨破了无数双鞋,一双腿都走废了,才把我爹供养出来。旭哥儿这种情况比我祖父还好一些,咱们家有铺子有田地,以后你们好生把日子过好,前面有你大舅和你表哥开路,若是后辈们有天分,不愁不能出头。”
沈珍珠沉默了半晌,忽然笑道,“娘,是我想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