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生的这番话语实在是太过坚强,却也让众人感到悲伤难过。那是面临死讯后,她所能展现出倔强的温柔,她只怕他会连走都不安……
可是偏偏,容凛猛然出声而扭转,他竟然向尉容提出——娶容柔为妻,照顾她一生一世,直到她临终一刻为止!
众人一怔,容凛那样肯定道,“哥,你会答应!”
尉容亦是沉默,他的目光落在林蔓生身上,就像是生根了一样。半晌才回转又望向容凛,刹那间充斥而来的愧疚,全都是愧疚……
蔓生怎会不懂,她真的懂!
相识至今,她从未有过那样近的距离,懂得他的心思,更懂得容凛的心思,其实愧疚的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是他们两兄弟,背负了数十年的罪恶……
“容凛少爷!”余安安哭红了眼睛,却在此刻忍不住询问,“您这样关心容柔小姐,难道不该由您来照顾她!”
“您是动手了害了容熠,可也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手……”余安安回想方才他所言,“事件起因更是因为容熠!如果上了法庭,就算真的要判刑,也不该判您死刑!您还有机会啊!”
依照现状情况而言,的确罪不至死。
可事实上,众人也十分清楚,吸.毒原本就是违.法,谁又能言说究竟是自愿还是被迫,违.法之时犯下命案更是犯.罪行为!
容凛笑了笑,“如果我说,我不止是杀了容熠一个人,这样也还有机会?”
众人心中也是惊惧:他到底杀害了多少人?
似到了最终时刻,尉容没有再阻止,他只是任由他诉说,将这些年来一直隐藏的一切全都诉说清楚。
蔓生的思绪幽幽,她再次听见容凛开口,眼前的画面像是回到了那年香山别墅内的案发现场——
“我哥拿刀捅了容镇乔以后,容镇乔就满身是血倒在了地上!”
“韩叔也赶了回来!他原本是去了容家祖宅那边,办完事就回来了,只是没想到,韩叔瞧见了别墅里容镇乔父子两人的尸.体……”
“容镇乔和容熠已经死了,这是命案,怎么可能轻易瞒得过去!”容凛冷声道,“就算何岳成和翁学良选择不报警,也只会受到无止尽的威胁逼迫!”
众人听到此处,到了最紧迫的一刻,容凛猛然道,“我拿起地上的刀,追了过去!他一边喊着韩叔,一定要抓住他们!”
“我一刀捅进了翁学良的身体里!将他杀死!”容凛冰冷的男声让人窒息。
尉容也回忆起那血腥一幕,那时的他,因为双手布满了鲜血,容镇乔就倒在他的面前,他没了呼吸却还睁大眼睛,死不瞑目一般!
是母亲来到他身旁,她不断的安抚:容容,别怕,别怕……
他尚未清醒,容凛已经犯下第二起命案!
而韩怀江和李程睿拦截了何岳成……
……
“还剩下一个何岳成,他开始求饶,求我们不要杀死……”容凛说到这里,他的手也开始发颤,即便时隔多年,可每每想起依旧会心悸。
容凛说到此处,英俊的面容布满疯狂,“可他们全都该死——!”
那一声喊响彻于众人心中,他像是陷入了那片血腥里无法自拔……
尉容注视着容凛,他清楚知道,他之所以会如此疯狂,是因为毒.品让他自制力彻底瓦解,他无法再控制自己!
而容镇乔父子的所作所为,也让容凛痛恨上所有人,痛恨每一个和他们父子有关的恶人!
是他缓缓接了声,“当时还有一位女助理在别墅院子停着的那辆车里,容柔放学回来,她们两个人就一起进了别墅……”
容柔和那位女助理关欣,是最后进入别墅的两人!
她们面临的是骇人的血泊一片,容柔惊在原地没了反应,关欣却是歇斯底里喊嚷,她喊着救命,喊着杀人了,又疯狂的逃了下去……
“我追了出去!”容凛又是喊,“那个女人也真是没用,自己从楼上下来摔死了!”
尉容记得那一幕,是他回过神来,瞧见容凛追杀而出,他拼命追逐,想要去制止……
可当他追到他的时候,关欣一失足从楼上狠狠摔下,倒在底楼大厅里满头是血!
她就这样死了!
他们的后方,是容柔抱着自己,她蹲在了回廊角落里,不断捂住眼睛,惊恐到连呼喊都不能!
最终是母亲上前呼喊,唤着他们回到血腥一片的大厅,面对一片狼藉,何岳成殊死一搏,杀死了李程睿,瞧见李程睿被害死,韩怀江动手捅了何岳成一刀!
“何岳成死前抓住了韩叔,也从阳台上一起摔了下去!”尉容冷凝道。
何岳成拼尽了权利,韩怀江也赔上了性命!
最后剩下的,只有受到惊吓不能自制的容柔,还有最后葬身火海的容咏慈,以及他们一对孪生兄弟!
案件说到此处,尉容笑了,“荒唐的是,容熠其实没有立刻死亡!他大概是因为受到距离撞击而休克,才会一下没了呼吸!”
众人惊愕,容熠的突然致死是整起案件的致命原因,谁想其实那人只是休克!
可是再也来不及,来不及了……
“最后这一刀,彻底杀死容熠的人……”尉容眸光紧凝道,“是我们的母亲!”
被一直蒙在鼓里,面对深爱的儿子和深爱的孩子,受到这样凄惨的对待,容咏慈用这最后一刀送容熠去了黄泉!
那是身为母亲最彻底的憎恨,恨他们竟然这样伤害自己的孩子……
瞬间,周遭又陷入于寂静!
听闻案件前因后果,众人都恍然不安……
方才明白,他无法逃脱的致命原因:后来的追杀是故意谋杀,而且是蓄意报复谋杀!不可能逃脱罪刑!
……
容家命案事关八条人命,终于在这个雪夜里清清楚楚!
空气早已冻结了,这样的稀薄!
袁秋叶终于清醒回神,“记者许守业又是谁杀害他!”
“是我杀了他!”容凛冷然宣布,“更该死的人是萧从泽!”
袁秋叶醒悟道,“因为萧从泽意图伤害容柔,所以你本来想去杀了萧从泽!可是那个记者发现了你,你们起了争执,你就动手杀了他!”
动机十分简单,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哥……”容凛不再应声,只是望向了尉容道,“对不起……你连夜赶来北城……你让我不要再让手上沾上血……”
“可是我这满手的血,早就洗不干净了……”容凛笑着,那孩童一般的笑容充满了倔强顽固,还有彷徨落寞。
袁秋叶也彻底明白了!
许守业是由容凛杀害,因为他和尉容是孪生兄弟,所以两人的dna检验结果一致。也因为众人全都不曾细想这一层关系,所以就只以为是尉容所为。而他因为容凛现身于北城,为了给他洗脱嫌疑,不让警方怀疑到他,他只能在那段时间一直留在北城。
“尉容先生!你这样也是在犯罪!”袁秋叶又是喊。
包庇一个谋害了数条人命的惯犯,罪刑也不可饶恕!
尉容没有否认,他更是甚至亦是罪不可恕,唯有三个字,“我认罪……”
他愿认下所有的罪刑,所有的罪刑……
“余秘书,我还有机会么?”容凛呢喃问着,可那眼神里萌生的一丝渴望,分明想到听到肯定回答。但是众人都无法给予,余安安亦是不能,纵然他亦是当年受害者,可犯下命案法理难容……
“我知道没有了……没有了……”他又是呢喃说着,那笑容猛地一冷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容镇乔,都是因为王之杭!”
从回忆里惊醒将罪责直指,容凛厉声道,“王燕回!你说你该不该父债子还!”
众人不自觉望向王燕回,究竟王父有没有参与其中?
王燕回一直默然不语,他不是没有被震撼,只是因为太过震惊而无法出声。面对众人的目光,思绪凌乱缠绕,可突然他想到了父亲,想到父亲对他说——
“没有!”王燕回愿意去坚定相信,“他没有这样做!他绝对没有!”
就在此次前来北城之前,他回过王家宅邸,更是亲口询问父亲:当年北城容家的惨案,和您有没有关系!哪怕是一丝一毫,有没有关系!到底有没有——!
他得到了他的回答,是父亲那样愤怒冷然喊:没有!容家的案子和我没有关系!
“谁会信!”容凛怒道。
王燕回夺定道,“我父亲当年没有做过就是没有!的确,他是争权夺位是用尽手段,可我相信他不会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下手!他还没有灭绝人性到这种地步!”
“他没有和容镇乔联手——!”王燕回立誓为父亲证言!
……
“哈哈!”容凛痴狂大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亲生父亲可是连你这个女儿都算计了!”
“哥!”容凛又是朝尉容喊,“你信不信!王之杭没有和容镇乔联手!一个机关算计的人,他怎么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时机!”
众人皆知,王父的野心从来都是显而易见!
“他不会算计孩子?”不等尉容回声,容凛又是喊,“当年在宜城,就是他劫走了小宝!可你们都以为先出手的是我哥!我哥只是替他担了虚名!”
“……”众人处于接踵而来的震惊里!
眸光恍然里,蔓生对上尉容,他苍白俊彦映入眼底,是他,是他在那时当了彻底的恶人!
“王燕回!你不用在这里推脱罪名!王之杭是死罪,他死不了,只能由你代替!”容凛说着,他眼中嗜血光芒已起!
袁秋叶急忙喊,“小心!”她举枪对准了容凛……
“袁警官!”千钧一发之际,是警员在房间外呼喊。
众人纷纷望过去,却见警员陪同下,一位长者姗姗来迟,他驻着拐杖头发花白……
长者进入琴房,众人为他让出了一条道来,却不知他究竟是何人!
“你是谁!”容凛质问。
长者缓步走上前,来到了尉容身旁,也来到了容凛以及林蔓生前方,“两位少爷,我是容傅。”
当名讳报上后,尉容记起他是谁……
“你是傅老总管!”容凛也终于记得,这位老者是容家上一辈总管!
他是容老太爷身边的亲信,更是第一号的心腹!在容家的地位,也绝对是可以说得上话的响当当人物!
尉容深思着,却也想到这位傅老总管会到来是因为谁人授意,果真听见他道,“七爷派我来这里,来拜见两位少爷……”
傅老总管瞧见他们两兄弟,这样相似的孪生兄弟,也不是没有震惊,只是却也恍然醒悟原来如此……
“您来这里做什么。”尉容低声问。
傅老总管道,“我只是想来告诉两位少爷,王家的老爷不只是一位!”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说,当年造成容家命案的罪魁祸首,不是王之杭,却是王家另外一人!
……
那真是一波惊涛骇浪过后,又猛然袭来一波!
蔓生惊奇望向这位长者,他是不是知情幕后真相?
此刻就连尉容,也是想要得知原委,“傅老总管,您要是知情,就请直说。”
窗外北城还在呼啸,凌晨已过,午夜也早已过……
傅老总管终于道,“当年容家的命案发生之前,三老太爷曾经召了五老爷归来……”
容镇乔,容家上一辈排名第五的子弟。只是那时,容家老太爷以及二老太爷纷纷过世,掌事者是三老太爷!
“三老太爷会唤回五老爷,也是因为谈起了一些要紧事……”傅老总管不疾不徐道,“那天我刚好也在容宅的花园里,所以听到了……”
傅老总管是容老太爷身边的亲信,后来留在了三老太爷,这么多年来出生入死,是最可信之人。
而那听闻秘密,正由当事人宣告,“三老太爷对五老爷说,让他不要再动那些心思!有些事情尽管隐藏得再好,还是会露出狐狸尾巴,难保会被人抓住把柄!特别是拉帮结派,对自家人动了歪心思的那些法子!”
众人愕然以对,三老太爷这番话虽然不曾彻底点明,可那已是警告!
只是容镇乔却那样理直气壮反驳三老太爷,如若找到证据能够直接证明,那就以家法处置他!对于道听途说,他绝对不会承认……
这明显就是托词!
“三老太爷提起了海城王氏家族……”终于,傅老总管提起了王家,众人更是凝眸聆听。
王燕回无比慎重,王镜楼亦是深感凝重!
身为王家子弟,不是没有面临过风波,可再险峻的难关,也都没有当下凶险!
不只是生死攸关,更牵扯到整个家族道德品行……
“三老太爷只是问了一句,他最近怎么不和王家的二老爷一起相约品茶了……”傅老总管这一句话,众人心中的悬案就像是落实!
是王父的兄弟王之洲,是王家的二老爷!
听闻,王之洲一直不满于其兄王之杭,想要夺权上位,偏偏因为能力不足而屡次被打压,直到年老后也没有能够斗赢兄长……
众人却才明白这一切,可悲剧已经造成,真相早已微不足道!
“我不相信!”容凛喊了起来,“你是来给王家当说客!”
如果一切是真,那容凛所恨之人就成了空,这么多年他恨错了人……
“为什么一早不说,偏偏现在才开口!”容凛冷眸质问。
傅老总管道,“那时三老太爷已经有心要处置,可没有实证,一切只是揣测。三老太爷传了韩怀江去容宅,就是为了这件事,只是后来……”
说到此处,傅老总管悲伤沉叹!
韩怀江回到香山别墅,命案已经上演!
“这不可能……不可能……”容凛紧握着枪,他是震惊的,也是崩溃的。
尉容低声道,“所以,容镇乔没有和王之杭联手,他是借了王之杭的名义,实质上和王之洲联手!”
事实上,是容镇乔欺骗了母亲,是他不惜利用自己的妹妹和孩子,联手外人也要夺权!
这太可怕……
终于得知案件和王父没有关系,蔓生心中唯有寒凉,她却无法真正高兴,更无法感到庆幸,她只想问一问,人性怎么能这样可怕!
……
“不可能——!”容凛还在不断否认,尉容却已沉默。
众人瞧着这一幕,瞧着容凛疯乱的模样,瞧见尉容的背影这样孤寂。
实则,众人却都明白,为什么背后真相会被隐藏那样久。在犯下数条命案之后,他们两人都不能也不敢再去查证。只因为稍有差池,就有可能揭开当年,容凛无法逃脱一死,是他接连追杀……
“王之洲!”容凛念着此人的名字,突然又道,“他也是王家人!”
陷入了执念的人,一心想要宣泄多年的愤恨,一心想要为母亲报仇,他怒目望向王燕回,枪口又对上林蔓生道,“王燕回!谁让你是王家长子!谁让你是王氏家族继承人!就算不是你父亲,也是你们王家造孽!”
“不要伤害姐姐!”林书翰开始喊,众人亦是紧张。
“王燕回!我要你现在拿过身旁女警官手中的枪!”容凛不管不顾命令,“只要你举枪自尽,我就放过林蔓生!”
王镜楼焦灼回眸,王燕回却是冷然以对,“你说的不错,我父亲就算没有参与其中,可是和我们王家脱不了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不会让冯夫人凄惨半生,更不会生下林蔓生,不会让她和尉容相逢,不会遭遇今夜。也不会让王子衿嫁给尉佐正,不会让她找人代孕,又生下了宝少爷……
“我把命赔给你,你放了她!”王燕回说着,一下出其不意夺过了袁秋叶手中的枪!
袁秋叶一惊,王镜楼又是喊,“大哥!”
“王燕回!”楚冠廷一下上前争抢,“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王燕回一怔,他望向了一旁流泪的楚映言,她早已因这场命案悲剧而哭泣。可是当他们对视,她眼中的泪水止住……
她该说什么,她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能说……
“还不快动手!”容凛急声催促!
王燕回望了楚映言一眼,可那一眼分明是在说着辜负……
众人心惊胆战,王燕回手中那把枪就要正对太阳穴,周遭全是喊声!
“快开枪!”容凛又是一声。
却在同时,一道男声冷声而起,“阿凛!”
那是尉容开口,容凛愣住!
王燕回也被楚冠廷拦住……
众人听见尉容道,“不要一错再错了,如果这一切和王之杭没有关系,现在就算让他的儿子父债子还,母亲和韩叔,还有程睿,还有阿柔,不会希望你以这样的方式为他们报仇!”
容凛一下止住声,他想到了他们,想到了母亲,忙然然道,“妈妈……她一定会生气……”
“她会生气……”容凛怅然若失,他像是被抛下的孩子,想要寻求一个避风港,“哥,妈妈她会生我的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