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没有夏雨的急躁,一开始会舒缓的敲着节奏,渐渐地才会下成密密细雨,细雨也并不犀利,像是柔软光滑的绸子,落在人脸上身上,也并不打的生疼。
可即便如此细润之雨,落在山林之间,将将能湿透地面表皮那层泥巴。
下雨并不难行,难行的是那泥泞山路,泥巴黏在脚上如挂了铅块似的。
眼看阴云又聚集在一处,天空灰暗,山林之中更显得昏暗了,裘霁选好一块可休憩的平地,让大家先搭好简易的雨棚,然后才生火做饭收拾整顿。
不一会儿,雨果真下了,姚肆躲在一颗大树下,将湿淋淋沉重的雨披取下来,拢了拢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耳根和脖子上的乱发,然后盯着雨丝轻轻的叹了口气。
裘霁和吴世伟双双走过来,一左一右的立着,姚肆左看看、右看看,又盯着前方,忽然道:“你们说,国子监那帮人,这会子在干什么?”
吴世伟率先道:“肯定是和我们一样,躲在树下,只是他们没得我们这般悠闲,这会子啊,恐怕都抱作一团,挤在树下挨饿受冻吧。”
姚肆打了个寒颤,“确实冷,比起我们,他们更是娇生惯养,雨披定是做不来的,又没得吃的,这下雨天儿的,也不好去打野味,真真是可怜兮兮。”
吴世伟转头看着她:“你没事儿同情他们作甚,那帮人,一个个自命不凡,都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你可别忘了,阳山书院与国子监素来不和,你这妇人家的同情心,可别浪费了。”
“我倒也不是同情,只是现在的情况,难免有些感慨罢了。其实他们纵然都是富家子弟,也活的不痛快,就拿昨日那个做马前卒的....”
“马前卒?你是说那蔡文?”吴世伟问道。
姚肆摇摇头,“姓甚名谁我倒是不知,就是昨夜带了二十人给那夺粮草的打掩护的人,看得出来,他也是颇受气的。”
吴世伟来了兴致,笑问道:“何出此言?”
姚肆清了清嗓子,雨声渐大,她声音提高了些:“那蔡文一看就是个蛮夫,没什么脑子,显然他的同年也是如此看他,所以事事都让他做马前卒打前阵。”
吴世伟不解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么,有脑子的人就做谋士,没脑子的人就做勇夫。”
“是啊,所以他们不以为意,可实则呢,这有脑子的,暗地里可劲儿的嘲笑那没脑子只有蛮力的人,可这没脑子的呢,因为他不会考虑不会多想啊,可着劲儿的卖命打前阵呢。”
吴世伟恍然道:“如此说来,倒真有几分可怜了。”
姚肆嗯道:“可不是,这种人啊,脏活累活都给他干,有了功劳呢,却是别人的,偏他自个儿还不知道,那些动脑子的,都在背后笑话他、看不起他呐。”
吴世伟伸出手接着从树枝缝中淌下来的雨水,又道:”果真谁都活的不轻松,于生徒而言,最难过的莫过于被同年们嘲笑看不起...”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道:“诶!你说,雨下这么大,我们又走在前头,曹剑会不会派人来打探我们情况?”
姚肆四下环顾一圈:“按理来说是会的,我猜的不错的话,恐怕又是那蔡文来,这会子说不定正趴在某个泥泞坑里躲着观察;
又或者还在冒雨四处找我们踪迹;
总之啊放心,依曹剑的为人来看,他不会贸然动手,昨夜吃了那么大的亏,他恐怕留了大招也说不定,至少现在,这下雨天儿,不利于他们行动,此刻他们大部队,肯定也和我们一样在躲雨呢。”
“只除了蔡文。”吴世伟忍不住笑道。
“对,除了蔡文,他在那群人里,不就是这样的作用么。”
“裘兄,吴兄,姚姑娘,过来吃饭了。”那边有人喊道。
裘霁率先走出树下,回头对姚肆道:“你在这里等着,我给你端过来。”
姚肆本想一同去,被吴世伟伸手在前面挡了挡,“一碗饭的事儿,在这里等着。”
姚肆只得点头嗯了一声,乖乖在树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