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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绒之夜 第10节(1 / 2)

路楠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和梁晓昌在一起,有点儿日久生情、自然而然的意思,认识久了,便尝试谈恋爱,谈着谈着便尝试结婚。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合适,婚姻只要求合适,恋爱,恋爱里合适也最重要。

她当然知道世界上还有别的爱情,更激烈更不可思议的。路楠只是知道,她不相信。

从天而降的宋沧成为路楠世界里的异类。他太特殊,以至于难以简单推开。

她败下阵来:“……五百万,做不到。”

沈榕榕笑够了,说:“下次带我去故我堂看看?宋沧这么年轻的人,去开旧书店,感觉不会很不协调吗?这种旧书店真的能挣钱?”

“都说了,再也不去。”路楠把面和肉酱放桌上,“吃饭!”

饭吃到一半,路楠没忍住,还是看了宋沧发来的信息。

宋沧不知道的是,高宴也给沈榕榕发了梁栩和章棋的信息,而且比宋沧发的更早、更详细:连学校、班级都附上了。他全心全意要接近沈榕榕,讨她欢心,这些资料给宋沧和给路楠,对他来说没任何区别。

在派出所打听消息那天晚上,警方就征求过路楠的意见,是否需要严肃地处理那两个学生。这类案子里,能得到当事人也就是受害者的谅解,是非常重要的一步。两个学生都是高三,现在距离高考只有三个月,正是牵一发动全身的时候。

路楠也想过,他们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是否正因为知道自己未成年,知道自己有“高考”这个护身符,所以才肆无忌惮。她没法面对面去问,得不到答案。谁都不想让自己的档案留下污点,尤其其中还有一个据说成绩优异、相当优秀的学生。

路楠最后只提出,只要他们当面给自己道歉,她愿意谅解。

沈榕榕是个爱恨很分明的人,只要不是熟悉的对象,很难让她生出恻隐心。她不赞同路楠的办法,路楠便跟她解释自己的打算:这两个学生看起来跟许思文自杀没有关系,但她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她想认识这两个人,至少当面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你还是觉得许思文的死不寻常?”沈榕榕问,“都找到遗书了啊。”

路楠摇摇头。她不相信。

这一天睡前,路楠正在网上看各类招聘信息,宋沧的信息又来了。这回附的是故我堂里那只花猫的照片,【情况不好,她要走了】。

路楠一个翻身坐起。花猫是故我堂年纪最大的猫咪,性格乖巧,很黏人。是生病吗?还是出了什么事?她抓起外套冲出客房,在玄关穿鞋。

沈榕榕一边刷牙一边走出来:“现在要出门吗?”

路楠:“故我堂有只猫出事儿了,快不行了。我去看看吧,我跟它们……”

“这只吗?”沈榕榕举起手机问。

手机上是一段小视频,高宴在故我堂门口,正抱着一只花猫自拍:“这猫找到主人了,明天宋沧就给人送过去。它乖吧?”

沈榕榕:“你那宋沧,知道高宴这么狗吗?”

路楠:“……”

于是宋沧依旧没有收到路楠的回复。

他大为不解:“梁栩和章棋的事儿她不感兴趣,新线索她也不感兴趣,连我说猫要走了,她也不回复。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发完小视频的高宴抱着猫从门外走进来,闻言震惊:“是吗?”

两人在故我堂里讨论研究一夜,结论是:路楠此人,深不可测。

宋沧并不气馁。他翻看花猫领养人的地址,香樟园某区某栋。这人和章棋住同一个小区。宋沧以看看领养人条件为名,得到领养人的拜访许可。他故意选了个周日,仍旧紧随在接章棋回家的车子之后,顺利进入香樟园。

领养人家里已有一只布偶,小孩在宋沧的领养群里看到花猫的视频,喜欢得不得了,一定要收养。宋沧留下了一些猫粮和花猫喜欢的玩具。初到陌生地方,花猫十分胆怯,缩在笼子里不肯动弹。

宋沧把它放到阳台,叮嘱孩子们耐心等待。从这个宽大的阳台往下看,正好能看见被绿树掩映的别墅群。那是章棋家的方位。

与领养人告辞之后,宋沧没有去停车场,他从人行步道进入小区,并循着道路指引,走向章棋家所在的方向。

没走几步,他便在前方看见了章棋。

章棋穿着运动服,手里拿着一个篮球。很快有年纪相仿的少年从小区各个方向汇集过来,几人往篮球场走去。宋沧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他今天穿得得体,和这小区的气质相当吻合,一路上并未收到任何怀疑的视线。

章棋应该是较少运动的类型,力量不大,跑动一般。宋沧在场边看了半天,发现素日得分少,但助攻多,明显是场上的大脑。他观察力很强,熟悉队友,安排的战术恰当,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比分咬得很紧。

显然每周日下午的篮球比赛是这个小区里闻名的活动,篮球场边观众不少,宋沧藏在人群里,打听到不少章棋相关的事情。

线索收集完毕,宋沧打算离开,回头时看见小区道路上不少人紧张地跑来跑去,很快便有穿防护服的人搬着桌椅往小区广场聚集。

宋沧心头一咯噔,暗道不妙,连车也顾不上开,直接往出口狂奔。

沈榕榕家中,路楠正在不断刷新手机。

许思文出事后,梁栩和章棋便收集路楠的各种流言,添油加醋地编排、制作成长图,通过各种社交媒体散布出去,在极短时间内就让路楠成为了众矢之的。

路楠在沈榕榕家里住下的这段日子,她知道网络上流言纷飞,不会主动去看。今日鼓足勇气搜索,才知“培训学校老师辱骂学生导致学生跳楼”的事件已经被千万人议论过了。

“路楠”的名字成为了代号,所有的类似事件都用“路楠”来代称,更有无数媒体,无论是野生自媒体还是正规媒体,在没采访到路楠本人的情况下,通过各色各样的人,拼凑出“路楠”的生活与故事。

无数“路楠”在路楠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这个事件的切片,永远烙印在互联网的脉络之中。

从未见过的辱骂,从未听过的污言秽语,人们尽情地朝着“路楠”这个靶子发动攻击。男的女的,都有痛恨她、摧毁她的理由。老的少的,都在虚拟世界里化身成为“许思文”,想象着许思文坠落瞬间如何憎恨路楠,如何恐惧,如何不甘,他们惯于耍弄文字,情感充沛感人,带动无数愤怒的人,朝不认识的“路楠”发起诅咒。

路楠关了手机,瘫在沙发上,狠喝几口冷酒让自己平静。

那不是我。她对自己说:他们痛恨的、责骂的、踩到泥里的,并不是我。

心情平复后,她又在网上搜“梁栩”和“章棋”两个名字。梁栩查无此人,章棋加上附中,出来许多网页,各种比赛、荣誉,林林总总。

路楠没在许思文空间里和微博里看过梁栩,转而去翻许思文关注的人和点赞记录。许思文关注的人不多,只有十八个,除了官方号和明星之外,仅最初几个是普通用户。

关注列表的最后一个,也就是许思文关注的第一个人,路楠在这里发现了许思文的痕迹:这个人几乎每一条微博都会艾特一个名为“一个人走夜路”的用户。这个用户点进去是查无此人,但在相关微博的评论里,回复这个用户的,正是许思文的号。

原来她改过名字,过去曾叫“一个人走夜路”。

但很可惜,这个名为“剪刀腿爱德华”的用户早已不更新,最后一条微博是去年六月,仍旧@许思文,让她也去喝某品牌的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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