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刘弘基和李旭等人赶到。大敌当前,二人不敢与薛世雄过多客气,立刻建议众人撤军。至于那数千支火把,则留在原地继续发挥余热。连营中高句丽人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敌军,居然不敢来追。尽管如此,残兵们也不敢再沿乌骨水大摇大摆地回家,而是在宇文仲的带领下匆匆向北赶了一夜,到了天明时分,才找了一个隐蔽的山谷暂时驻扎。
那三千多人已经数日没闻过军粮味道,脚步一停,立刻嚷嚷着要分米做饭。宇文士及却板了脸,只准每伙人共领半斗米去熬粥,至于失去了建制的散兵,则要他们自己组伙,每十人推出个伙长来,登记了名姓,才准许领取口粮。众军士气得破口大骂,想动粗抢夺,却被王元通带着人用刀背给硬砸了回去。
“我等舍生忘死,难道救得全是些个没良心的畜生么?怀远镇距此要走八百余里,一天把所有粮食吃光了,你们明天就等着高句丽人来割脑袋吧!”王元通气哼哼地咒骂,将带头闹事者打得满地乱滚。一些有理智的军官也明白王元通说得没错,因此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就是不肯为自家弟兄出头。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众军士终于都吃到了早饭。沃沮道军将薛世雄安抚好了麾下弟兄,讪讪地来到护粮壮士面前致歉。看到刘弘基、李旭等人个个身上带伤,薛将军心里感动莫名,恭恭敬敬地拱手肃立,说道:“儿郎们是饿晕了,神智不清,所以才一再做鲁莽之事,诸位恩公不要在心里计较。薛某保证,此事绝对不会再度发生!”
“薛将军客气了,大伙此刻同生共死,哪里还分什么彼此。只是军粮实在不多,无法让大伙敞开了吃!”刘弘基在两个亲兵的搀扶下,站起来还礼。
“薛某知道这个道理!诸位大恩,薛某不敢言谢。若此番侥幸逃得生天,陛下面前,定要奏明诸位相救之功!”薛世雄目光扫过众人,诚恳地说道。
如果这话说在昨晚之前,李旭等人定然会非常高兴。薛世雄是当朝有名的勇将,有他的保举,大伙升官的希望就又多了几分。可经历了昨夜一场血战之后,此刻大伙宁愿把身上的所有功名丢光了,也想把战死的好兄弟们唤醒过来。因此身上的表现未免索然,只是淡淡地拱了拱手,就算回应。
薛世雄身为从三品将军,职位远远高于众人。见大伙对将军大人如此冷淡,他身边的亲兵不觉有些忿忿不平,鼻孔里轻哼了一声,便欲上前斥责。才迈动脚步,却被自家将军用目光给瞪了回来。
刘弘基为人老到,见几个亲兵的动作,已经知道薛士雄难堪,叹了口气,低声向对方解释:“昨夜一战,兄弟们死伤惨重。大伙此时心中难过致极,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薛将军包涵则个!”
闻此言,薛世雄心下也是黯然。叹了口气,回答:“若无弟兄们舍命相救,薛某的人头必被高句丽贼子割去累塔。救命大恩于前,薛某怎敢胡乱挑理?诸位兄弟尽管放心,他日待重整兵马,薛某必要重来此地,以高句丽人之血为死去壮士报仇!”
“报仇的事情,也不着急提,再这么乱下去,不用高句丽人追杀,咱们自己就火并了!谁还有命回到辽西去!”宇文士及凑上前,带着几分谴责的意味提醒。
“那是自然!”薛世雄点头,脸上未免带出几分羞愧意味。同时,他心中暗自纳罕,不明白宇文家和李家之间的怎么关系忽然好了起来。自从李渊在皇上面前失宠后,善于逢迎的宇文述便一直明里暗里对李渊下黑手。没想到关键时刻,送粮救宇文述的居然是李渊的部将。而昨夜舍命捍卫李渊部将利益的,居然是宇文述的儿子。
转念一想,此刻大伙都深陷在高句丽境内,能不能活着回国还属于未知。此时再分你家我家,未免太缺心机了。想到这,心中疑惑顿解,陪了个笑脸,低声补充道:“所以,薛某才必须几位壮士相助。我观那高句丽之兵,人数虽众,却缺乏训练。若同等人数正面交战,其未必是我等对手……”
“三十万人都战没了,还提什么骁勇…….”
“薛将军有话尽管说,我等听你号令便是!”
宇文士及、刘弘基二人几乎同时回答。薛世雄又拱了拱手,压低了声音向大伙解释:“咱这三千多兵马本是百战精兵,饿得久了,才失了斗志。如果能让他们养足精神,定然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只是这些人并非全是薛某部属……”
“非将军部属,那他们是谁的麾下?”宇文士及皱着眉头追问,压根不体谅薛世雄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