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阴影中又浮现出几个人影,“现在是时候去干我们该干的事情了。”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说道。
除了杀死神甫的凶手,其他人都离开了圣器室。
那凶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在屋子里的各处,之后又走回门口,将瓶子里剩下的一点液体倒在神甫的遗体上。
他拿起神甫的那盏油灯,走到房间尽头的一座木架前,那木架上已经被他浇满了液体。他将油灯凑到木架上。
木架立即燃烧了起来。火苗跳跃着沿着柱子一路奔驰到木架的顶端。
那人随手把油灯扔在地上,走出了房间。在他身后,火焰如同从瓶子中跑出来的魔鬼一般,迅速占据了整个房间。
几个人在教堂的入口碰面,他们互相点了点头,沿着那条小径走出了教堂,在他们身后,从破碎的玻璃窗里,可以依稀看到火焰正吞噬着教堂里的一切。火苗从那些年久失修的缝隙当中钻出来,那些爬山虎和葡萄藤仿佛预见了自己的末日一般,在热气中绝望地抖动着。
那打头的高大男子在小巷上望着这一幕,他的眼睛里倒映出越来越明亮的火光。他环视了一眼周围的贫民窟,里面的居民依旧茫然不觉,丝毫不知道即将遭到灭顶之灾。
第69章 天火
火焰噼啪作响着,沿着教堂的柱子飞速爬行着。那些干裂发黑的木料,只消火焰轻轻一舔舐,就剧烈地燃烧起来,冒出呛鼻的浓烟。那沾满尘土的帷幔和年久失修的家具,在烈火的炙烤下,迅速被烤得散了架。
热风从教堂的每个开口中冒了出来,整个教堂看上去如同一个垂死的老妇人,正在绝望地挣扎着。那覆盖着藤蔓的墙壁,在烈火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如同一只猛兽正在挣脱困着它的牢笼。
那因为干燥的天气早已干枯的藤蔓,此时也加入了火焰的一方,它们燃烧起来,如同恶龙的利爪,把可怜的教堂困在中间。
那些带着火星的灰烬在空气中飘散,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落在周围贫民窟里用稻草和木板铺成的屋顶上,就立即生根发芽了。那破旧的屋顶挡不住雨季的连绵阴雨,如今也无法把烈焰挡在外面。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可怕的场景,大喊了一声“着火了!”。于是那些在自己闷热房间里半睡半醒的人们终于清醒过来。当他们走出房间时,那座教堂正如同火炬一般,把周围的街区照的通亮。
……
白厅宫幽暗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国王寝宫的大门被猛地打开,那沉重的木门撞在墙壁上,又弹开来,发出巨大的沉闷声响。
爱德华被这巨大的响动从梦中惊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有人拉开了自己床边挂着的帷幔。
“陛下。”一个侍从举着蜡烛,站在床头。
国王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他晃了晃脑袋,有些迷惑地看向那侍从。“出什么事了?”国王问道。
“伦敦东区起火了!陛下。”那侍从的脸色即便是在昏黄色的烛光下依旧显得惨白。
“什么?”爱德华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火是从东区的一座天主教堂开始燃烧的。起火的时间大概是午夜时分,也就是一个半小时之前。目前还不清楚是火灾还是有人纵火。”侍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爱德华冷笑了一声,“这还重要吗?一座天主教堂起火……即使是自然原因看起来也像是纵火!”他站起身来,侍从连忙拿来丝绸制成的轻便袍子披在国王身上。
当爱德华来到俯瞰泰晤士河的阳台上时,远方的地平线已经烧的通红。月亮被腾空而起的浓烟所遮蔽,然而天空却红亮的如同地狱一般,黑夜消退了,那燃烧着的丑陋的贫民窟在国王眼中显得一清二楚。
“我的天啊……”爱德华惊恐地望着这地狱般的景象。他低下头,自己白色的睡袍已经开始发黑。那些燃烧产生的飞灰悬浮在空气中,如同春天的柳絮一般。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某种可疑的焦糊味,让人有一种呕吐的冲动。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爱德华转过头,看向匆匆赶来的罗伯特。“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有人去做些什么吗?”
“消防队已经出动了,他们正从泰晤士河里抽水灭火。但是恐怕是杯水车薪。”罗伯特回答道。整个东区都在燃烧着,这样的大火是任何人都无能为力的。
“这简直就像尼禄时代罗马大火的景象。”爱德华又看向那不断增大的火海,燃烧的热气卷集起火焰风暴,如同铁匠用风箱向炉膛里鼓入空气,让燃烧的面积不断变大。火焰高高地冲向空中,如同爆发的火山一般。
……
十岁的露西·坎贝尔拉着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在狂乱的人群当中穿行着。在他们行走的街道两旁,那些简陋的房屋已经只剩下还在燃烧的空架子。大火在他们身边燃烧着,似乎一切能烧的东西都烧了起来。人群相互推嚷着,尖叫着,有好几次这小姑娘和她的弟弟都几乎要被人踩倒。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倒在地上,就绝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后面的人群会把这样的不幸者踩成肉酱。
露西的父亲是一位木匠,在东区拥有一座小小的木匠铺,虽然并不富裕,但生活总还过得去。父亲的手艺不错,收费也不高,因此附近的居民有什么家具出了问题总爱找他来修理,一家人在左邻右舍当中算得上是颇有人缘。
当大火燃起来时,露西和自己的弟弟正躺在床上。孩子们总受到上帝的偏爱,让他们在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里,都能够享受到无忧无虑的安眠。
当露西从床上被人抱起来时,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在她眼前出现的是她母亲带着惊恐神色的脸,她的眼里满是泪水。
被吓的瞬间清醒的小姑娘就要哭泣起来。
“噤声!孩子。”母亲颤抖着的声音里满是骇人的意味,小姑娘即将发出的哭声停在了嗓子眼里。
母亲一只手抱着自己的一个孩子,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她把露西递给门外的丈夫,自己抱着弟弟,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他们全部的贵重物品:两枚金戒指,一条银项链,一对挂着劣质祖母绿坠子的耳环,还有二十几枚大小不一的银币。
当他们从房子的楼梯冲下,来到已经挤满人的小巷上时,火焰已经从那间小小的木匠铺的屋顶喷射出来。那小铺子的工作间里堆满了木材,刨花和木屑,只消一个火星便整个燃烧了起来。露西转过头,惊恐地望着这可怕的场面,在她眼前,她熟悉的整条街都在燃烧。
拥挤的人流如同浪潮一般,裹挟着一家人向前走去。“拉紧我的手!”老坎贝尔先生紧紧抓着妻子的手,声嘶力竭地大喊。
在他们前方,惊呼声和尖叫声越来越明显,人群的流动逐渐慢了下来:在他们身前,一堵火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一座建筑坍塌在街上,燃烧的残骸堵住了人潮的去路。
“往后退!往后退!”前面的人绝望地尖叫着,他们惊恐地望着前方,那火墙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然而后面的人流依旧向前,于是那些前面的人就被生生推入了火里,他们尖叫着试图躲开,却终归是徒劳。他们的亲人惊恐地看着他们在火中挣扎,而片刻之后他们身上的破衣烂衫也被点燃了,空气中弥漫着油脂燃烧的恶臭。
坎贝尔先生张大嘴巴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上帝啊!上帝啊!”他喃喃道。他抬起头,四处张望着,终于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苏珊,把约翰交给我!还有袋子!”他冲着自己的妻子大喊道。
妻子连忙把手里的儿子递给自己的丈夫,用另一只手把袋子掷出,正好落到丈夫的怀里,被小姑娘一把抓住。
“拿好了,孩子!”坎贝尔先生冲着自己女儿的耳边喊道。他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在人群中奋力挤出一条路来。
小巷的边上有一座小酒馆,门前挂着一块招牌:
金球酒馆麦酒/波尔多葡萄酒/蜂蜜酒/苏格兰威士忌十便士不限量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