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服气?借着这回宣文侯府办流水席,丰鲜楼可是拢回了不少贵客。预定的酒席,都延到明年春了。予宣文侯爷这份贺礼,丰鲜楼东家给的是欢欢喜喜。
人走了,吉安拿起那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将它打开,其中躺着一只小麒麟墨玉佩。
“这是给小虎子的。”
楚陌站在摇篮边,垂目看着摇篮里睡得喷香的奶娃:“外人知我不深,送礼不晓从哪下手。”
“予孩子佩玉,就算不讨喜,但也不会触忌讳。”吉安拿起小麒麟,指腹轻摩,细腻温润。她有体会到一丝权贵的“权威”了:“但是六天流水席,所耗不少,丰鲜楼一文没收,我这心里不太踏实。”
扭头看向媳妇,楚陌见她蹙眉,不由弯唇:“那一会让方管事去丰鲜楼合算一下本钱。我们把本钱付了,不给利。”
“这个行。”吉安将小麒麟玉佩放回盒中:“我得给小虎子也建一本册子,收拾个小库房出来。”
“册子可以,库房不急。”
“哈哈,”小虎子不知梦到什么,闭着眼笑得手舞足蹈,盖着的小毯子都被蹬开了。
楚陌伸手向媳妇:“快过来看看我儿子,他多高兴!”
“日子越来越好了,他可不得高兴。”吉安走上前,依到楚侯爷怀里,低眉看儿子,也跟着乐:“口水都笑喷出来了,你说他梦到了什么?”
“吃的吧?”搂住媳妇,楚陌唇贴着她的额:“你的侯夫人诰命霞帔、宝翠冠已经在制。制好会同诰命文书一道送来。”
头枕在他肩上,吉安抠着他玉带上的碎玉,感受着额上的柔软温热,眼眶渐湿:“嫁你的时候,没想过会享多厚的福。只望夫妻能相知相惜,同心协力把日子过美。”放开玉带,抬手勾下他的头,仰首望进他眼里,“现在也是一样。”
“知道。”靠近亲吻妻子的唇,楚陌目光不移地盯着她水润的桃花目,沉溺在眸底的真挚中。他所求同了安安,望夫妻和美,相守白头,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一吻之后,吉安后撤,见人还追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大白天的,你能不能克制一点?”
楚陌直摇头,将怀里娇躯更是拥紧。
手不移,吉安正经道:“师父、爹娘明天就要启程回陕东了。我准备亲自下厨备桌酒菜,给他们践行。你打下手。”
盯着板正着脸的媳妇看了片刻,楚陌无奈点下头去,嘟嘟囔囔:“那你晚上要待我好。”
吉安想了想,爽快道:“行。”
“再亲一下。”
“好。”
楚陌封侯,邸报未到陕东,往来的商船就将消息传开了。只无论是迟陵县吉家,还是楚田镇楚家大宅都拘谨得很。楚家大宅没放烟火没摆宴,来了点实在的,给佃户降了一成佃租。
枣余村这头,怕给京里头姑父小姑招麻烦,信旻与大伯、二伯商量后,将镇上黄氏接了回来。
黄氏到村里还没安顿好,府城的信便送来了。信上谭灵芷没直说,只讲了个典故。信旻看过,心中柔软,将典故说予大伯、二伯。
吉诚、吉俞称赞。灵芷意指,楚陌势盛,多的是人想将他拉下马。故与之亲厚者,行事当谨慎为上,不求助益,只求不带累他。
这理儿,吉家人都懂,但奈何…洪氏叉着腰,冷眼看西厢三房门:“你们忙你们的,我和大嫂盯着。”黄氏要是敢败坏小妹一家,她肯定将她另一条腿打折。
家里出了门贵亲,门头还这般紧密的,容易吗?说句浅薄话,有小妹在京里头顶着,她家欣欣以后嫁了谁家,都没人敢欺。谁叫欣欣嫡亲的姑姑,是一品侯夫人?
信旻叹气,拱手向两位伯娘:“侄儿惭愧。”
“你惭愧什么?”朱氏牵着孙女上来:“灵芷是个好的,念着这家。今儿都六月十八了,再有两月,把人娶进门,你也好过了。”
“您说的是。”信旻都恨不能眨眼就到八月二十八。长姐的死,没叫娘清醒,还总说人善被人欺。詹家扛了恶名,她就把那当真的,不提事实如何。大姐手里沾了血了,还善?
小姑与娘一向不对付。他真的怕娘为报复小姑,趁他们不留神时,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齐州知州府后院,萍意提着膳盒快步进芬冉苑。一进院,脸上的喜气就再也压不住了。
“姑娘,邸报到了。”
一身七成新衫裙的谭灵芷,从里间走出,坐到桌边,眉目也带着笑意,只笑中暗含着忧。小姑父出息,再有程隐太子在后,如今又手掌三十万北伐军,真可谓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有如此姑父,姻亲文官路是走不远的。这合了她的心,可她也怕高门势利。吉家从老太爷那代,已是三代功名加身,说书香门第,虽虚了点,倒也不假。
她这门亲…现在看是属高攀了。最迟明天,祖母该要寻她。不是坏事,信旻亲姑成侯夫人了,就冲侯夫人的面儿,她的嫁妆怎么也得添三成。
“今日厨房的人待奴婢可客道了,菜都是挑好的拿。”萍意将膳摆上桌,见姑娘轻叹,不由多嘴问道:“您不高兴?”
谭灵芷摇首:“没有,小姑府里大喜,我高兴。”接了萍茹递来的方巾,擦了擦手,拿起筷子正要夹菜,就闻脚步声。扭头看去,见是蔷嬷嬷回来了,立时站起。
这一年,姑娘有了底实的婆家,蔷嬷嬷跟着少操心。人瞧着没见老,倒是精神不少。
“姑娘,大逵回来了。他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黄氏那二兄弟几天前在府城药堂抓的是落胎药。”
“什么?”谭灵芷惊愕:“她…”吉伯父远在南延晋华县,“她给谁抓?”遮遮掩掩地跑到府城来,黄氏不会是…不愿往下想。
蔷嬷嬷抽帕子擦了汗:“姑娘,若还想嫁去吉家,暂时咱们就当不知这事。”
“亲是一定要成。”谭灵芷慢慢坐回凳上:“嬷嬷安心,成亲前我不会透一丝半点给信旻。”若真是黄氏,那吉伯父、信旻几个的脸面就全没了。
一想到此,她又坐不住了。这样不成,吉家才逢大喜,如果黄氏的事被揭出,怕是小姑一家都得没脸。
“嬷嬷,你赶紧拿银子给大逵哥,让他带上二逵哥去东溪镇。寻摸出黄氏的姘头,将人先拿了。”
“好。”蔷嬷嬷也恼,那黄氏都三十好几了,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竟来这出丑。转身才要走,神情一定,沉凝两息又回过头,往姑娘身边凑了凑。“待成了亲,您寻机将黄氏的事揭出来,试探一番,看吉老爷怎么处理。”
谭灵芷眼波一晃,她也有此想。若能探到底,她便晓…怎么待谭家这一窝的脏了。脑中不自禁地浮现出娘亲死前的枯槁,她多希望六岁那年捉迷藏,没错入那方地窖。
没错入,娘亲就不会因为寻她,而发现谭志敏的丑陋。那娘亲也就不会被谭志敏挟制着眼眶泛红,谭灵芷鼻间刺痛,无论如何,她都得先保存自己,然后才能护着谦哥儿。
“去吧。”
“是。”蔷嬷嬷眨了两下眼,憋回泪意,赶紧去办姑娘交代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