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楚陌掏了掏耳朵。不等他用饭这事,肯定是太爷和老和尚带的头。他没说不在家吃,安安多晚都会等他。目光扫过满桌的残羹,以后他要注意些,得赶在饭点前回来。
吉忠明看不明白这对师徒,但能觉出善之对方圆大师不一样:“我去问问大师打算什么时候启程,也好收拾箱笼。”
“不急,北伐军已经到梁州了。老和尚会等皇上犒赏三军后,再动身。”楚陌在想那两只海东青,要不要匀一只给老和尚?老和尚就好养个鹰…等小虎子再大一些,他要弄几条狗回来养。
六月初八,北伐军抵京,扎营在罕州。内阁几位老臣对着宫里送来的圣旨看了一夜,皇上要封楚陌为宣文侯,还是世袭罔替。
楚陌率领北伐军击退漠辽,又打得漠辽投降,封侯,各人都没意见。意见在“宣文”二字与世袭罔替上。
“宣文?”东书阁大学士东励,连叫心都跟着抖三抖,一夜熬下来,嘴上灰白须显得毛躁:“这是圣祖自取的小字,虽用得极少,但也不能拿来给楚陌当封号啊!”
眼眶熬红的张仲,唇上起干皮:“圣祖留有一份亲书的遗诏。我等虽不知具体内容,但也晓是为庇护那位。楚陌是那位的弟子,也许‘宣文’…本就是圣祖赐予那位后人的。”
除了这个没别的解释了。皇帝不会不知“宣文”乃圣祖自取的小字,仍坚持用来封楚陌,其中必有隐情。
封号倒是其次,叫张仲畏的是…世袭罔替。永宁侯府死了杨奕、杨勥…杨廷义,才得了世袭罔替。楚陌凭什么?若只是军功,他还够不上。
可如果军功仅是明面上的呢?张仲老眼一紧,皇上擒赵子鹤那着…
第105章 见人
若真如他所想, 那楚陌此人…他还是远着点,别招别惹:“南边仗打完了,待南风军班师回朝, 赵子鹤…赵家也该有个说法了。”造反、屠村、通敌等等,桩桩件件都是灭族大罪。
赵子鹤胆大包天。好在席桂玉拎得清, 拿海云阁与银子买了儿女命。就此可知,皇上喜欢识相的。
张仲提醒的好。吏部尚书蒙老端茶喝了一口, 醒醒神:“去年五月先帝驾崩,六月西北漠辽来犯,赵子鹤又存不臣之心。内外皆是大患, 国将不稳。皇上急召楚大人归京…”
紫英殿大学士陈昊丞, 一双白眉紧拧着。记得楚大人归京进了一趟宫, 次日朱林被拖到午门外乱棍打死。皇上还罢黜了严启, 抄了严府。葛铭已亦不得再回朝。太后、贵太妃、几个王爷全都被拘禁。
如此一番大杀, 朝野才稳定了。若说这与楚大人无关,他是一千个不信。只世袭罔替…
做邻两年,蒙老很喜楚家的行事。楚陌在朝上不出声则罢, 一发言即中要害, 惹得不少官员都惧他。
可惧他什么?说到底还不是自己不干净,心里虚。想起昨个傍晚,墨衣青年抱子与宁非、小岂儿在汪香胡同漫步叙话的场景, 蒙老面上更是慈和:“楚大人临危受命,押粮草远赴疆场。之后大事, 我等都知道了,但…知道得并不详细。”
就永宁侯诈死,领精兵奔赴南徽擒贼这计,皇上在朝上可从没承认过是出自他意。
再者, 楚陌是北伐军监军,永宁侯诈死…没他的配合,也领不走一万余的精兵。另南徽打仗的军饷也不对数…这个要等问过龙虎将军常威侠才能确定。
无论是“宣文”,还是世袭罔替,他以为楚陌都堪得。
张仲表态了:“皇上圣旨上写明了,论功…”虽心存颇多不愿,但圣旨乃皇上亲书,送来这也只是给他们几个老东西些许体面,他们就识相点,喝了这杯敬酒。“想来是不单指军功。”
蒙老点首:“张大人说的是。”
玉玺都盖印了,他们在这熬一夜…一直沉默的东阁大学士赵子静忍不住打了个哈切,拿出方巾来擦拭眼角。洁白的方巾上黏了一点发黄的眼屎,叫他凝起眉。
“永宁侯府守西北五十六载,杨奕、杨勥几人全是死在关外。大景安宁,永宁侯府功不可没。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们没打到漠辽王城也是事实,如今楚陌打到了,还诛了前朝和亲公主泰晟的后人。我以为,只这些军功都够封王了。”
紫英殿大学士陈昊丞,原还有些反对,但听他们几人这么一说,又觉…应该。再想五月二十八日的早朝楚陌所言,不禁提出一问:“漠辽会照着楚大人列出的单子来吗?”
闻言几人一愣,他们最近还真就在想这事。若是能照着来,那什么先例旧例、脸面、大国之风、礼仪之邦全都可弃。开疆拓土啊…哪个皇帝不是做梦都在望着?哪朝臣子不想跟着沾光,青史留名?
张仲把铺在案上的圣旨小心收起,放入紫檀木盒中,楚陌获封宣文侯的事内阁没意见。拿出地舆图,展开来。几人围案站立。
汪香胡同,楚陌一早起身,洗漱好才要去东厢找小虎子,就见花朝来:“有事?”
花朝双手奉上一封信:“姥娘让奴婢将它转交予您。”
不用看,楚陌就知信中为何,接了拆开果然是东城的一些暗道图。结合殷晌那收罗的,离完整不远了。
“你替我多谢王姣阿姐。”
花朝屈膝:“姥娘说明日还会有一幅图送到。她不求别的,只望方圆大师老有所依。”
目视前方,昨天两只海东青雏鸟被送来,老和尚就麻利地搬去前院了。一夜没熄灯,不知在做什?真想把分他的那只海东青要回来。楚陌抿嘴,轻嗯了一声。
吉安在东厢给拉完臭的小虎子洗了澡,为他穿了件红鲤肚兜,抱回正房,见着楚陌不由吐槽:“你儿子看他姥娘吃桃,急死了,两腿一通乱蹬就想凌空过去。舔到桃了,没牙还想咬。一口桃没咬下来,小脸就变得凝重。”
人之三急,当严肃。
小虎子两眼痴痴地望着越来越远的东厢,嘴里呜呜囔囔,显然是人回来,心还留在东厢。
花朝转身,向吉安行礼。
“庄子上送来几筐桃,你也去捡一些放着吃。”在府上,吉安也无需花朝花夕一直跟着。她这又没外客来。
“多谢夫人。”花朝退下,往后厨房,听着身后的笑语,唇角扬起。虽然小楚府的日子比之暗卫营,要舒适很多。但…笑意一收,神色严正,她与花夕功夫不能丢。
姥娘一辈子都填补不了的遗憾,不能在她们姐妹身上再来一回。
楚陌轻轻拍了拍小东西的肉屁股:“全家就属你最馋。”见还不回头,伸手将他抱过来。
“嗷…”小虎子有些不高兴,小嘴一瘪就要哭。
“哭了,今儿傍晚就不带你出去遛弯。”楚陌垂目瞪儿子,看他收住了,牵上媳妇往小书房。将瘪着小嘴要哭不哭的小人儿放书案上趴着,抽开屉子,拿出其中的那张东城暗道图。
吉安看楚大老爷在图上勾画连接,开口问道:“你忙这个有一月了。”
“快好了。”楚陌将王姣那张并合进图里,又拿出南北西三张:“槐花胡同贤王府里有不少老鼠窟窿,我要把它们都填上。”
明白了,吉安头一歪,靠着儿子,见楚大老爷整好图,指点在宗人府大牢那,轻眨了下眼:“你想借老鼠窟窿,转移肥老鼠吗?”
小虎子鼓劲儿撑着膀子,张望着他爹手拿的东西。
楚陌点首:“有这想法。”老和尚听说进奎文不信他所言,准备见见人。离宗人府大牢不到两里路便是花山湖。花山湖下有一条暗道,通向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