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一群男人仰着脖子看了半夜星星,都说明天是个大晴天。一早起来,李青宏给弟弟煮饺子,杨树村那边的习俗是,过年和重要的时候都吃饺子。
说了不用忙乎,但还是把不少人给闹腾起来了,李青文沐浴净身出来,院子里面人头攒动,跟过年似的。
因为天热容易出汗,所以准备了折扇和好几个装着香料的荷包,这是李青宏从坊间听说的,出汗容易出味道,香料能够遮挡一二。
李青文确实爱出汗,但不知道是不是泡过药池的缘故,没有一丝其他味道,李青宏知道但是觉得带上更稳妥些。
为了能让三哥少操点心,他装啥,李青文就拿啥。
吃完饭,李青文说甚么都不让三哥和其他人跟着一起去,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京城也算是有几分熟悉,不想让那么多人在外头跟着受罪。
李青宏不答应,赶着车把弟弟送到内城吏部,到了以后,李青文立刻让三哥回去,自己在门口等着,此时距离进去还有一个多时辰,两个人也是等,一个人也是等。
参加铨选的不单有今年榜上的人,还有往年没有通过的,但人数也不是很多,只有百十来个,大都是脸熟的,在门外等候时,相互攀谈。
李青文特意跟那几个笑的格外温文尔雅的人多说了两句。
因为他是头榜头名,到了时辰,李青文是第一个别引进大门的,他进去便被带到了宽敞的大堂,原本应该等到外面所有人都进来再开始抽签,但此时大大的签筒上是空的,正位上坐着一个人。
看到座上的人,李青文愣了一下,竟然是上次被桃子它们围着的男人。
第248章
大梁的科举考试的种种还是延续之前的, 除却奴籍和贱籍以及商户的子弟不能报考,其他的譬如读书人的年龄什么的并不拘泥。
读书人不管是在官学还是县学,州里举行的秋闱, 也就是乡试, 在乡试中考中便会得到“解状”, 就能取得乡贡的身份。
大梁的州府规模并不相同, 有的地方大又繁华, 有钱的人家越多,读书的人也就越多, 有的州府很落后贫穷, 饭都吃不饱肚子,没有闲钱供孩子读书。
因为各州府的情况迥异,所以每个地方每年给的名额也不一样,像是京兆府这种地方, 因为吸引了大江南北的读书人, 每年拔选的人也是最多的,有一二十之多, 像是并州,每年只给两三个举子的份额。
乡试之后便是十月的省试, 省试是所有州府的中举之人,还有往年未考中的举子,一起应试。
一个读书人原本是白身,通过乡试和省试后, 算是取得了入仕的资格,只要通过最后的铨选, 便可以解褐, 从此便可以食朝廷俸禄。
相比于乡试和省试的应题, 铨选更像是面试,由吏部和兵部同查,只要查读书人的出身、德行、才学和面貌。
从前,许多官职都被世族子弟所占,新帝登基后,逐渐拔出一些趴在江山社稷上吸血的蛀虫,牵连出无数人,罢黜的罢黜,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许多空缺便留了下来。
所以,李青卓他们大同年的第一批进士,通过了铨选,立刻都被授官。
所有的官职都是有数的,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增多,越早考过,便越有可能仕进。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所以每次考试所有人都很紧张,铨选虽然不用考试,但是在外面等待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在看书。
朝廷已经开了几次铨选,通过前几回的结果来看,通过倒是不难,但是授官时却很分配的很奇怪,有的人毫无背景却能做京官,有些家世的反倒去往了外地,而且这个授官还不是吏部和兵部决定的,即便找人打听也寻不到门路。
对于这个,李青文倒是不慌,他从二哥和苏树清那里得知一些事情,对于这个有自己的打算。
在进门之前,李青文已经把之前准备的好的各种问题和应答都在脑袋里顺了一遍,时辰一到,学子们自动按名次排成一队,李青文第一个跟随官兵进了吏部的大门。
吏部李青文来过一次,那时是陪着二哥来铨选,在门外等着,时隔几年,他自己则亲自迈进了这里。
根据夫子的教诲,进门后,李青文微微垂着头,并不东张西望,随着人进了宽敞的大堂,在这里,他要应对前来审察的官员。
按照二哥和往年来过吏部的人所说,他们在这里会随意抽取自己的纸签,然后回答问题,所以李青文进门便看到了那个大大的木筒,可里面却是空的。
然后才看到身边的人,很年轻的男人,面容清秀,身着紫色官袍,其中绣着奔跑之鹿纹,竟然是在外郊被桃子它们纠缠的那个路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何身份,李青文还是行礼叫了一声大人,并且主动报上了名号,“学生李青文。”
“我知道你。”座上的人面上露出浅浅的笑,站起身,温润的眼睛看着他,“上次相见时,我便猜到了,只是那时有事缠身,不能同你多说几句话。”
这人不单说话,语气也很熟稔,倒是把李青文弄到有些发怔。
“秦舒元,今天的座师。”年轻的男人对着李青文眨了眨眼睛,“你的辞赋很动人,我读了许多遍。”
李青文脸先是一红,赶紧低头,再次行礼,心里却一点都平静不下来,这人这么年轻,竟然能做他们的主考官,未免也太厉害了。
这时,有人将细细的卷轴抱到粗木筒之中,李青文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卷轴里面写着要问他们的问题,他自然好奇。
同时,后面也陆续有穿着儒服和官府的人走进来,他们不约而同都先给秦舒元行礼问候,这更让李青文对他的身份多了几分好奇。
秦舒元一边应着别人,一边跟李青文道:“其他的等考完再说。”
再多说下去,他就得避嫌离开,实在是麻烦。
只这一句话,屋里其他人神色虽然没变,但都若有若无的看了李青文一眼,像是在揣测他跟秦舒元之间的关系。
李青文识趣的站到了一边,并不打扰今天考官们的相互寒暄。
没多久,其他人陆续也到了,大家伙规规矩矩的站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眼角余光扫着那些卷轴。
外面响了三遍锣,铨选开始了,李青文不由得微微挺直了腰背。
听到喊了自己的名字,李青文站在了一排桌子前面,口齿清楚的自报家门,接受十几个人的审视,同时,写着他名字、籍贯以及身世、考试的种种都在小册子上,供这些人传递翻看。
桌子后面的一众人半眯着眼睛,微微点头,一时没人对李青文发问,旁边的官兵便示意李青文去抽取卷轴。
李青文依言上前,随手取出一个,官兵将卷轴转呈给秦舒元。
秦舒元并没有打开,而是放在了桌子上,拄着手看着李青文,“你乡试的时务策很有用,朝中的大人大都传阅过,去年朝廷下令各地开始操办,今年大抵便能见到结果,你觉得能够增产多少?”
他的话没有假,在场的人都将目光对准了李青文,很显然都看过关于熟粪的时务策,面色微微露出一点异样,在试卷中看到粪便甚么的都觉得不登大雅之堂,现在这场合还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