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很自然地抬起他的胳膊,揽到自己肩上,往他怀里靠了靠,“我睡不着。”
陈竹青一手揽着她,一手替她拨开刘海,“想到什么了?”
“想妈妈。”舒安偏头,把脸埋进他的脖颈。
陈竹青能感觉到那里湿滑一片,温温热热的。
陈竹青的妈妈是在他上中学那会去世的,病得很突然,从医生下诊断到离世,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所以他能体会舒安的心情。
他侧身,抱紧她,“有种说法是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西珊岛的星星好像比福城的要密一些,就在人头顶,亮闪闪的,特别漂亮。
陈竹青指了指窗外,“你看。妈妈可能就在那里,看着我们呢。”
舒安没回应,就趴在他怀里哭。
陈竹青哄了好一会,她才缓过劲来,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了眼窗外。
眼前蒙着泪,看东西全是模模糊糊的小碎片。
她眨眨眼,看着窗外的星星,心里还是不高兴。
陈竹青问:“是看到什么了?怎么突然想到妈妈了?”
舒安瞥了床头的煤油灯,“小时候停电,家里就会点煤油灯。煤油灯不亮,只够照个路。妈妈会给我和哥哥一边讲故事,一边比手影。但是哥哥好讨厌,每次妈妈说一半,他都叽叽喳喳的打断她,烦死人了。他不想听也不让我听。”
陈竹青松开揽着她的手。
他先是将煤油灯换了个方向,照亮床前的那面白墙。
然后伸手在那试着比手影。
陈竹青的手指长而有力,形如梅骨,特别漂亮。
但比起手影却显得很笨拙。
他试了几次,都没琢磨出什么东西来。
最后,两手食指一弯,拇指朝下伸直,两手合在一起比了个‘爱心’,“我把我的心送给你。”
“你好笨哦。”
舒安终于找到件他不擅长的事。
她笑嘻嘻地伸手,两个手掌张开在面前交错,两个拇指勾在一起,绷直的四指扇动,一只活灵活现的鸽子跃然于墙。
鸽子飞过去叼走那颗心。
“我收到啦。”
接着,陈竹青又试了几次,勉强比了只兔子。
“森林住着只小兔子,他每天要走过长长的海岸线去上班。有天,他走在路上,突然好口渴,于是他敲开一户人家的门,想讨杯水喝……”
陈竹青编故事的能力不强,只是为了哄她,随口胡诌的,根本顾不上什么逻辑、趣味,想到哪就说到哪。
他舌头卷起,扫过上牙膛,模拟敲门的‘叩叩’音。
“有人吗?有人吗?”
舒安两手一合比了只狼。
她‘嗷呜’一声,手模拟恶狼吞食地张开血盆大口朝向陈竹青。
在墙上,狼的黑影吃掉了小白兔。
在床上,陈竹青握住了她的手,将人拉进怀里,“这么不喜欢我的故事?一下就把我吃了?”
舒安挣扎了一下,坐直身子,“我只在学我哥。他每次就是这样的。不管你说什么,就比一头狼,把东西全吃了,故事就没了。是不是好讨厌!”
陈竹青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
他在工地上干活,掌心有一片薄茧,划过她的脸时,像细沙带着微微的颗粒感,不痛,还有点痒痒的,舒安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陈竹青:“是不是想舒平哥了?”
舒安咬牙,“才没有。他都不管我的死活,我干嘛想他。”
陈竹青的拇指压在她唇上揉了揉,“别咬唇。”
舒安是带着相机来的,在船上她边拍照边说,要寄给舒平看看你这里有多美。
可话一说完,大概是想到舒平对她的不好,目光很快黯淡下去,将相机收回包里,不拍照也不笑了。
陈竹青侧身熄灭煤油灯,抱着她躺回床上,“我跟哥哥说过。如果舒平哥有寄信过来,他会再寄过来给我们的。”
舒安对舒平的做法很失望,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很多东西,都能触发关于兄妹俩的专属回忆。
在这些不经意想到他的瞬间,舒安会在心里为他开脱,舒平经历比她丰富,他有他的想法,或许他就是觉得林家有钱有势,嫁过去她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并不是想不还钱呢?
她躺在床上,眨眨眼,“哥哥他会给我写信吗?”
陈竹青不敢回答,怕保证得不到印证,舒安会更失望、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