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老师当然觉得有些猫腻,再加上她之前给曾忆昔写情书的事,以为又闹出了什么门道出来。他就这么打量着她,表情比之前的还要严肃。
在这审视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支吾地说出了江月稠的名字。
看她这副样子,怕再说什么她就哭了出来,老师也没再细究她到底是不是在撒谎。他叹了口气,有几分语重心长地道:“现在学业到了紧张的时候,你要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江月稠是出了名的好学生。
老师那时跟她说这话,她便理解成,是让她别来打扰人江月稠的学习,是老师瞧不起她……
却忘了,老师后面还说:“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你要多跟老师同学交流,天天都有同学来办公室问题目,我好像从来都没看见过你。”
这些话,她都没听进去。
那时的心仿佛就是玻璃做的,还是有裂痕的玻璃,人家拿手指不经意地一戳,哪怕力道轻成风的模样,她那颗敏感脆弱的心都能碎掉一地。她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手一软,用英语报纸夹住的信就这么落了下来。
粉色的信掉在地上,很是惹眼。
老师脚步一顿,凝着地上那可疑的东西,问她那是什么?
她更是害怕紧张,忙说这不是她的。
老师看她这表情便知道有猫腻,将信捡起来,转而问她是谁的?
她就说出了江月稠的名字。
老师又问她信是怎么来的?她说是曾忆昔写的。
……那信就这样,和老师气势凌厉的步伐一道走了。
第二天,老师便请了曾忆昔的家长。但后来,却也把她喊到办公室,问她跟江月稠说了这事没有,她说没。老师便要她别把这封信的事说出去,别影响江月稠学习。
她的班主任也在同一个办公室,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他抬眸看她:“遇到这事你怎么不直接交给老师?你还好心学那青鸟当信使呢?这心思要是用在学习上,考试也不至于考这么点吧?”
他当时在批改昨晚才考的数学卷子,王谨惠就考了74分。满分是一百五。
在办公室里,她强忍着,没让泪水留下来。
出了那扇门,却再也止不住……
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
凭什么她的信就要请家长,而江月稠的就是这样……这竟然还能怪罪到她的头上吗?
就因为江月稠成绩好,所以就这么的了不起吗?
……
她那时,真的恨透了这个人。
因为她自己过得惨目忍睹,而过得如此幸福的江月稠偏偏离她那么近,江月稠这个人的存在,仿佛就是命运坦诚宣告它的不公。她那时全然没有想过要去对抗命运,只会忍不住的去嫉妒,去怨恨,把自己的灵魂也折腾的扭曲不堪。
……
江月稠没去再追究。
王谨惠也没再说这些只有她知道的细节。
除了这个,英语报纸上那一行“江月稠去死”,是她一笔一划写下的。
还是用红笔。那时候听说用红笔写人名字是很不好的,她偏选用了红色。
捡到孟澄澄的手表却不还,知道江月稠过得那么糟心透顶,看着她那副样子偷着乐的也是她……
碎掉的花瓶无论怎样拼接,都会有罅隙有裂缝。
听闻王谨惠去江月稠家,王家成便拖着踉跄的步子寻了过来。看到王谨惠的那一刻,他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都到这巷子了,也不知道看她亲爹一眼?!竟然还跑去看别人?!
王谨惠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走了。
这是她王谨惠最后一次踏进这破巷子,往后余生,她再也不会回来看一眼。
“王谨惠。”江月稠喊了她一声,“你……”
王谨惠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好像,都不那么合适。
人海茫茫,终究是要各散两端。
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你走到最后。
今日天气很好。
八百里河山阳光涌动。[注1]
巷口的那端也是灿烂明媚。
王谨惠走了进去。
过了半年,巷子这回终于是要拆了。
她这才知道江明很早之前,就把后面的那间小平房给买了下来,里面还放了好些东西。
有部分是江月稠的画稿,她从小学画画,不管画的好不好,甚至是她揉成一团要丢掉的废稿,江明也给她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