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宁清漓却丝毫不觉得难过,反而觉得松了口,终究是不负当年师父所托。
那年,虞瑶重伤,周深晓为她散去半身修为。师父震怒,当夜便将宁清漓叫到身边。
“深晓胡作为非,已难堪门派重任,清漓,这浮山剑宗的责任,日后还要你来扛。”师父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彼时的宁清漓黯然道:“师父,徒儿不行。”
“深晓的灵根适合以剑入道,而你天生有水系木系灵根,又有本命空间护体。你们若能结成连理,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师父哀叹道。
宁清漓垂下眼睑,只能涩然道:“是清漓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不,清漓,为师今日却是有事相求。”浮山剑宗的宗主静虚道人悲悯地看着宁清漓,却突然撩起衣襟,在宁清漓面前跪下。
宁清漓吓了一跳,急忙要将师父扶起来,可师父却不肯起,只苦苦求着宁清漓。
楼焱与浮山剑宗于千年前,便结下梁子,当初剑宗长老几乎拼杀殆尽,才将楼焱击退,只是静虚道人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
下次楼焱卷土重来之时,便是浮山剑宗灭门之日。
“为师大限将至,唯有将这一身修为渡给你,日后你才能与楼焱一战。此事,本是你师兄最合适,可惜……”静虚道人幽幽叹息。
“师父……”宁清漓怔怔看着师父。
“清漓,为师替天下苍生拜你。”静虚道长老泪纵横,直让宁清漓也跟着哭起来。
那天,静虚道长将一身修为渡给宁清漓,半个月后他宣布宁清漓继任宗主,而后安详圆寂。
而宁清漓终究是不负所托,将楼焱彻底消灭,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宁清漓是被院子里,周深晓的声音吵醒的。
“宁清漓!你出来!”周深晓咬牙切齿,气急败坏。
宁清漓慢慢睁开眼睛,她硬撑着身体起身,使了个法术,将衣襟的血色化去,而后踉跄两步慢慢坐到桌子旁。
“宁清漓,你出来!”这一次是同门的另一个师弟。
宁清漓的院子设有浮山剑宗宗主才配享有的结界,寻常弟子若要拜见,只能站在结界外喊话,若是硬闯,便被视为背叛师门。
是以,周深晓纵然百般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宁清漓暗暗将自身灵气沿小周天运转一周,堪堪压制住灼热的剧痛,而后才挥了挥手,撤掉结界。
“进来吧。”
周深晓哗啦打开大门,便见宁清漓端坐在桌前,一袭白衣不染纤尘,面色淡漠至极。他想到被魔息折磨一夜的虞瑶和师弟师妹们,心头火气,再忍不住涌了上来。
“走,跟我去救人!”说着,他上前一步,拉着宁清漓的手,一路飞到后殿。
宁清漓猝不及防,被周深晓拉住,却不敢奋力挣扎,生怕暴露出自己虚弱的真相,只得被拉扯着踉踉跄跄到了浮山剑宗的后殿。
只见百余名浮山剑宗弟子,皆是盘膝而坐,身上具是楼焱留下的魔焰,红色的光芒烧灼着他们的身体,□□声和痛苦声不绝于耳。
周深晓和宁清漓撞进去时,恰巧见到一名弟子走火入魔,突然发出狂吼,七窍流血,目眦欲裂,他身体挣扎着,犹如被扼住了喉咙,挣扎了半晌,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后,那弟子的肉身渐渐分崩离析,消散于天地之间,只余下衣物发饰,昭示着此人曾经活过。
宁清漓怔怔看着那弟子,心想,那大约就是她最后的死状。
周深晓眼中含泪,终忍不住璇身,单膝跪在宁清漓面前,恳求道:“清漓,我求求你,救救他们,好不好?”
宁清漓神色黯然:“我救不了他们。”
楼焱的魔焰如附骨之疽,平常人沾上,瞬间便会化为灰烬,而若是修者,则必须以仙术相抗衡,若是抵挡不住,五脏六腑都会被烧个干干净净。
周深晓修为若无当年的损耗,或可帮弟子们灭掉体内魔焰,可如今,除了宁清漓,浮山剑派已无人有此修为。
“你天生修水木双系,又有本命空间,盛产寒露草,怎会救不了他们?”一个女声突然开口。
宁清漓抬眸看过去,只见虞瑶也盘膝坐在众人之中,她一身红衣,灵动的眉眼间带着倔强的神色。
“宁清漓,我知你对我早有嫌隙,不肯救我,今日我把命还你,只求你救救剑宗门下弟子,他们也是你的同门啊!”虞瑶一边说,眼里一边蒸腾出泪光。
此话一出,不少剑宗弟子皆是眼中有泪。
宁清漓瞧着虞瑶,嘲讽道:“虞瑶药尊很是有趣,敢问我要你性命又有何用?再者,你一人的性命竟如此之大,可抵我浮山剑宗上下,百名弟子的性命?”
虞瑶姣好的面容微微扭曲,她眼里喷火,怒视着宁清漓。这个事事输给她的女人,如今竟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然而浮山剑宗的弟子,却无人向着宁清漓。
“虞瑶仙子不必再说!我们就是死,也不愿踩着你的性命苟活!”
“宁清漓这般冷酷无情之辈,我才不欠她的人情!”
说话之间,又有一弟子吐血而亡。
周深晓终于忍不住,他拔出自己的本命兵器真武剑,双手捧于宁清漓面前,颤抖着声音咬牙道:“师妹,之前是我有负于你,今日我愿在以死谢罪,但求你救救我门弟子。”
此话一出,众多弟子皆是哽咽大喊:“大师兄!”
宁清漓垂眸看向周深晓,伸手接过真武剑,在手上掂了掂,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师兄当真知我性情,最是睚眦必报。”宁清漓慵懒地笑着,长剑一挥,抵在周深晓脖颈上。
虞瑶惊呼一声:“宁清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