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遥握住手臂拉他起来。男人眼皮都不抬,就势前扑,整个人扑在她身上,脑袋便耷拉在她颈畔,“你容我睡……一忽儿……”
“中丞只管睡,小的伺候中丞。”穆遥单手拧热巾子,从脖颈往下,过平直的肩线,往嶙峋的脊背,慢慢擦拭。男人初时还昏昏沉沉,渐渐被巾子发烫的热意激醒,清晰感觉热巾子掠过僵滞的皮肤,便无法克制地不住战栗。
他闭着眼,双手攀在穆遥颈后,一言不发。
穆遥知道他醒了,并不点破,把巾子投一投,又从脊背擦过腰际。男人越发抖得厉害,“别……”
穆遥顿住。
“别碰……”
“还疼吗?”穆遥感觉他难受厉害,立时收手,“这么久了,还疼?”
“不。”男人摇头,“不疼。”
穆遥皱眉。
“你等等我……”男人强忍难堪,艰难道,“你等我弄掉它——”
穆遥顿时恍然,难免恼怒,一声不吭仍旧擦拭。男人抬手阻拦,被穆遥一手握住。三两下大力擦过,指尖掠过凹凸不平烙痕,有粗粝的触感。
男人越发用力地挣扎起来。穆遥死死扣住他的手,压在罪印上,男人一碰便躲,奋力往回抽手,轻声道,“不行……好恶心的东西——”
穆遥仍不松手,男人挣扎不脱,叫声便尖厉起来,“你放开——放开——”
穆遥果然放开手,“齐聿,你要把罪印弄掉?”
男人扑在她颈边喘气,久久点一下头。
穆遥抬手,远远将巾子扔回盆子里,溅起一地水花。男人失了热源,哆嗦起来。穆遥不想理他,又狠不下心,随手扯一条锦被,将他裹住。男人慢慢复归平静,“等我……我一定弄掉它。”
“你打算怎么弄掉?”
男人沉默。
穆遥掌心下移,贴在罪印上,“齐聿,这个印子,让你觉得很恶心么?”
“不恶心么?”男人难堪地动一下,“别碰……别脏了你的手……”
“你要怎么弄掉?”
男人固执道,“你不用管,总之我会弄掉。”
“再烙上一回么?”
男人咬着牙,不吭声。
“你打算找谁给你再烙一回?”穆遥冷酷道,“与其找不相干的人,不如来寻我呀,再找一个熟知罪印的人只怕难得很了,我亲自动手,岂不是大大的好?”
男人浑身僵硬。
穆遥一手掀开他,男人冷不防跌回枕褥中,满面惶惑,“穆遥?”
穆遥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着他。男人慌张道,“穆遥?”便爬起来,膝行上前,伸手去够她的手。穆遥绕开避过,手掌往他肩上一推,又将他推出三尺开外。
男人只觉浑身血液凝作坚冰,“穆遥?”
“别碰我。”
男人僵硬地看着她,“为……为什么?”一边说一边又往上扑,攥住她手腕。
穆遥半点不容情,“放开。”
男人不动,死死握住她。
“既是恶心,碰我做什么?”穆遥道,“你倒不怕脏了我?”
男人怔住。
“齐聿,你真是病得不轻。”穆遥冷笑,“你一边觉得恶心,一边缠着我。怎么,我也恶心得紧,与你正相配呗?”
男人瞬间坐直,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哪一个字说错?”穆遥握住男人枯瘦的一条手臂,便往外扯,“放开!”
男人牙关紧咬,拼死攥住,“不行。”
“齐中丞,还是等你不恶心时,再来寻我吧。”穆遥随手将他推往一边,翻身下榻。
男人和身扑上,险险抢在头里抱住她,“你要去哪里?”
“走一趟中京戍卫。”穆遥一手扯开他,提起椅子上搭着的外衫,“方才有人来叫起,中丞想必也有事要办,咱们自便吧。”
男人一怔,“已经寅时了?”转头见穆遥已收拾妥当,顿觉灭顶,拔脚上前拦在头里,“你走了还回来吗?”
穆遥抬手按在他肩上,“我不与脏东西为伍,中丞不觉得恶心时,再商量。”隔开他便往外走,到门口转回头道,“齐聿。”
男人瞬间如被点亮,满怀期冀地望住她。
穆遥如若未见,平淡道,“你若再敢作死,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来逼迫我,以后休想再见我一回。”头也不回走了。
穆遥从后门出中丞府,悄悄往中京王府去。胡剑雄梦中被喊醒,趿着鞋跑出来,“穆王这么早?”
“去叫人,伺候洗浴。你也不要睡觉了,等一会儿用过早饭,同我寻胡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