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宗案室。
百无聊赖的秦侍郎看着那个在这里泡了整整一日的人,哀哀地叹出一口气。
若是没有记错,这是他受伤之后,这人第二次来看他。
第一次是他受伤的第二天。顾侍郎来府上拜访,送了一堆补品,用时半柱香;接着问了一堆问题,用时一个时辰。
这一次顾侍郎来刑部看他,问候了一句“别来无恙”;而后就把自己从泡在了堆积如山的卷宗里。
自己看就算了,还不许他走。因为顾侍郎时不时地要对陈相和北伐的案子询问细节。
大病初愈的秦侍郎真是叫苦不迭。
秋日渐渐黑得早,下职的时间一过,宗案室里就不得不点上灯。
秦侍郎身心俱疲,实在是懒得再起身去取烛火,于是干脆小声在他耳边咳了两声。
但顾侍郎却像是完全听不到。
“咳咳……”秦澍挤过去,弱弱道:“天都快黑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府用膳了?”
“你饿了?”顾荇之头也没抬,摘下腰包往桌上一放,“让值夜的去买,想吃什么都可以。”
“……”秦澍不甘心,继续道:“我……还要养病,每晚定时我娘都会让府上的大夫来给我灌药把脉。”
翻书的手终于顿了顿,顾荇之侧头看他,良久道:“我的车夫还候在外面,让他去公主府替你将人请来吧。”
“……”秦澍终于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多言。
月上窗棂,宗案室的灯也次第亮起。
顾荇之看着满桌的案卷和自己的手稿,只觉一筹莫展。
北伐一案,吴汲的嫌疑最大。
他因为骨疾病休足有一月,这段时间里,他确实可以混入北伐军的粮草队,同时将路线通报给北凉。而且他的作案动机也非常充分,毕竟若是扫除了燕王这个障碍,徽帝继位将不再有任何威胁。
以他和太子的关系,他妄图通过太子来把持朝纲,也不是不可能。
可顾荇之总觉得不对。
这么大的案子,牵扯两代皇嗣和十万条人命,仅凭吴汲一人之力,不可能会这么顺利地隐瞒到现在才被查出来。
所以……
“大人,”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思绪被打断,顾荇之抬头,只见公主府上的大夫端着碗黑糊糊的汤药行了进来。
他将那碗往眉头皱紧的秦澍面前一递,浓苦的药味霎时弥漫开来。
许是药味实在太刺鼻,顾荇之被那味道冲得险些干呕出声,然胃腹翻涌之时,一线铮鸣响彻耳畔。
药!
他忽然想起太医院里,那一场处心积虑的刺杀,和秦澍拼死从档案室里抢出来的那一本药录。
一念至此,顾荇之也顾不得秦澍诧异的注视,只着急忙慌地从面前一堆书册里翻出了那一本药录。
斑鸠垩。
徽帝对斑鸠垩过敏。
“大夫且慢,”顾荇之唤住大夫,挥笔写下一行字递到大夫眼前,“有件事想请教一下大夫,还请大夫一定如实相告。”
那大夫赶紧一拜,连道“不敢”,接过纸条看了看,神情平淡道:“斑鸠垩是一味常见的药材,多用于治疗女子经血不畅。”
听闻此言,顾荇之倒是没多意外,又接着问:“那倘若是男子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