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去了中宫,将剑递给她的皇后。
李乐兮接过剑,没有拔,笑吟吟道:陛下可要留在这里用午膳。
自然是要留下的,皇后今日在做什么?楚元看到了很多棉衣,秋日里做棉衣,不算早了,看着样式,不像是宫廷所用,是为百姓做的。
她忙,她的皇后也忙。纵不在一处,心意也是契合的。
午膳简单,不如往日精致。
用过午饭后,楚元突然开口,道:朕送你和太后离开绍都。
嗯,陛下说得对,太后年岁大了,臣妾会去办的。李乐兮答应了,眉眼一片温软,对着楚元也是浅笑。
楚元纠正她,你和太后。
臣妾留下,我若离开绍都,便先自刎。李乐兮笑意更深了,她从来不是懦弱的,作为皇后,我不会抛弃自己的臣民与夫君。
楚元凝着她:朕可以废后。
陛下若废后,臣妾便从绍都城上跳下去。李乐兮不退让。
楚元忽而笑了,朕说笑。
气氛陡然凝滞,李乐兮没有继续说道,认真在想太后的去处。
皇帝吩咐,她自然去办,她想了很多说辞去劝太后,甚至想着以孝为先。可她来到太后殿宇,话刚开头,太后反问她:皇后可会离开?
不会,臣妾陪着陛下。
好,那你不必想哀家的去处,哀家不会成为陛下的累赘。哀家自己找去处,皇后回去吧。太后很通透,看着皇后愁眉苦脸,她笑道:皇后,皇帝早就给你留了好去处,你若想离开,依旧还是李家的长女。哀家猜得没错,皇帝未曾碰你。
李乐兮震惊,除去血玉那回外,楚元确实未曾她摇首,道:臣妾与陛下已有夫妻之实。
太后淡笑,哀家养大的孩子,哀家清楚本性,她若真的喜欢你,就不会碰你。你的将来,在你自己的手上。
李乐兮没有辩驳,她的身子是楚元的,不属于她,也不属于任何人。
太后离开时,臣妾去送您。
罢了,别送,会有相聚的时候,又不是生离死别。太后摆手不肯让皇后送,她不想掉眼泪,年岁大了,就想安安静静地离开。
李乐兮了却了一件大事,朝着太后恭谨地大拜下去,母后。
太后拒绝,你别唤哀家,哀家受不起。
李乐兮没有改口,依旧唤了母后,自己站起身,领着宫娥离开。
送走太后,楚元心口再无担忧,将椒房殿改为长乐殿,乐兮长乐。
在除夕这夜,她将一颗药递给皇后,说道:百里沭说这是长生药,朕是不信,你替朕试一试。
李乐兮不肯信她的鬼话,就这么一颗,倘若我试吃了,你岂非没有了。
百里沭处还有,你且试试。楚元哄她。
李乐兮这才信了,将药直接吞下,等候许久,并没有什么不适,也无舒缓,她为难道:我猜,她骗你。
朕明日就去找她算账。楚元显得很生气,可下一刻,她就脱了皇后的衣襟,亲吻皇后的耳朵。
偶尔的亲密让李乐兮将长生药忘了,楚元的齿间摩挲着颈间的肌肤,让她轻颤不已。
楚元爱咬她,仅仅止于咬罢了。而那块血玉却未再用过,日日悬于她的腰间。楚元偶尔会看一眼,眸色晦涩,然后就挪开眼去。
两人贴着睡着了。
楚元睡眠浅,天色未亮就睁开了眼睛,榻前的烛火黯淡,模糊间腰间沉了沉,她伸手去摸,是皇后搭着她。
楚元彻底醒了,握住腰间的那只手,抿唇浅笑。
她一握,李乐兮也跟着睁开眼睛,视线迷蒙,却见楚元在笑,笑什么呢?
呆呆傻傻。
笑皇后搭着朕。
李乐兮眼睫颤了颤,下意识感觉掌心下的肌肤柔软,她猛地收了回来,大概睡糊涂了。
嗯,睡糊涂了。楚元不揭穿她,顺势起榻,叮嘱皇后:近日莫要出宫了。
晓得了。李乐兮意识到目前的处境不善,伸手去拉着楚元:陛下,你要守住绍都吗?
死守。楚元语气坚硬,脊背挺直,不忍回身去看皇后。
李乐兮浅笑,我晓得了。
李乐兮,你是李家的女儿。楚元叹气。
李乐兮躺回榻上,目光轻松,我也是楚元的妻。
罢了,随你。楚元懒于言语,三言两语无法劝服她。不过她有办法。
李乐兮却道:随我的话,我就留在这里。她不善言辞,说不出太过好听的话,但夫妻同在的道理,她懂。
没有楚元,她早就死在了白马寺的大火中,哪里有今日显耀的皇后。
她很知足,多活这几年,她尝尽了甜味,知晓百态,更感悟了感情的快乐。常人活百年,还未曾有她这般的人生。
她望着楚元更衣的背景,舌尖抵着牙关,颤颤道:楚元,倘若我说,我喜欢女子,你信吗?
楚元更衣的手一颤,铜镜里的自己露出笑容,嘴中却答:朕不信。
楚元,你别废后。倘若你废后,我就从城墙上跳下去,拿着帝王剑自刎给你看。李乐兮笑着说话,语气绵软,似春雨落在干涸的田地里,又似冬日暖阳照射在冰天雪地中。
她凝着锦帐,唇角弯弯,告诉楚元:你守着绍都,我则守着楚元。
楚元僵持的身子往外走,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她喜欢的李乐兮终究活成了皇后的姿态,她宁愿李乐兮自私,宁愿李乐兮心中没有她。
江山与她,她一样都保不住。
本来,她可以保住一样的。
楚元去上朝了,李乐兮一人躺着,躺了许久,全身酸软,不得又起榻更衣。
南嘉替皇后更衣,在一侧见她神色不好,就劝道:娘娘不如去白马寺进香。
不想去。李乐兮不应,南嘉不安好心呢。
南嘉苦恼,又道:或者出宫走走也好的,寺内香火好,或许可替娘娘解答心中疑惑。再者您与陛下结识于白马寺,您就当故地重游。
南嘉,本宫哪里都不想去。李乐兮直接拒绝,她不能出宫,一出去就回不来了。
南嘉又劝了几句,皇后照旧不听,甚至眼神都不给她。
晚间的时候,楚元又来了,她带着一道玉令,皇后,这是调动王军之物,带着它,去找王军。
找王军做甚。李乐兮不接。
楚元将玉令塞给她,眉眼不悦,朕给的,你不能拒绝。
她从未这么强硬过,李乐兮没有觉得她生疏,只有些许心疼罢了,但她知晓自己一接,楚元就会离开她。她依旧拒绝了,我不能要。
楚元凝滞,目光带着冷硬与强横,不要就滚出齐王宫。
她生气了。李乐兮垂眸,没有说话,看到腰间的血玉,她摸了摸,下一刻,血玉就被楚元夺走。
楚元极为克制,从未放肆过,今日她将怒火洒在了血玉上。李乐兮罕见地伸手夺过来,你生气不该动我的玉佩,已经砸过一回,还要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