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虽然各省抚宪还是把节礼、火耗视为例行收入,但因为顺治、康熙年间,内阁六部均有过明文通行全国,禁收火耗节礼,累商扰民。所以,在康熙朝的奏折中除了年羹尧的这一份以外,也很少一见督抚向皇帝自陈本部火耗数额,恳请皇帝允许自己“奉旨收取“的类似例子。
就连康熙的乳兄弟李煦、曹寅等人,因为康熙南巡接驾而拖欠国库、亏空过巨,无以归还,因康熙倚他们为耳目腹心,这才恩赏领榷关税、提取抽分之职,用这种方法来帮助清补完帐,数年之后,李煦也才敢籍此上折要求将浒关监督一职延期,实有其不得已之处。此种特旨,必恩出于上,方不逾法理。“州县火耗原非应有之项”,各省收取的耗羡,只有各司心照不宣的暗地分派,岂有明目张胆地向圣祖请旨,“合法收取”之理?
其实云锦从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话里话外,早就知道这会儿朝廷虽然禁收火耗,但事实上却还是人人都拿的,可是人家那可是都虚伪着呢,矫廉着呢,深藏不露着呢,年糕你老兄倒好,张嘴就是“我要钱”,还真是没羞没臊啊,就凭你这样的行事为人,居然也会在官场混得这么风生水起,真是不禁让人感叹,什么人什么命啊……
云锦也对老康与年糕之间如此亲厚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年糕的这份奏折,文字间涉及了近万两白银,行文却直来直往、毫无婉曲,而语气竟也仿如儿子一般,自得于书读得不错,事办得挺好,便伸手要父亲奖赏,而做父亲的也以为理所当然,对此种出奇之请,居然也毫不犹豫,即刻允准。再想想老康之前在年糕奏折上的指示,基本上就是欣欣然的在与之琐屑家常嘛,其制虽然是君臣之义,但字里行间却是一派父子之情态,怎么能不让人瞠目结舌呢?
照这么说来,年氏在府中的如此作为,应该也是与他哥哥身受隆宠有关了,只是有些太招摇,太不懂事了,有风不得帆使尽,凡事过犹则不及也,象这个样子发展下去的话,总是会吃到恶果的。当然年妹妹的这种性格,估计也是她娘家,也许就是她哥哥年糕惯出来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什么样的哥哥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妹妹,这也是有数的。
只是云锦此时可没想为年妹妹的将来担心,她怎么说也得算是自己的情敌吧,虽然在这个制度下,不好太争风吃醋的,但要让她与一个如此拔尖的人交好,那还是算了吧。云锦现在也顾不得想她,心里只是在为四阿哥抱屈。
后世有很多人都认为,“固高才”“才气凌厉”的大将军年羹尧,之所以性情飞扬跋扈,不知自敛,是雍正加恩过甚、驭人乏术所造成的错误。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有人说年羹尧自出襁褓以来,便娇养于冠带缵缨的门庭,少年治周易、中科举、拜翰林、入内阁、授封疆,权相明珠以女孙妻之,觉罗乡君为其继室,雍正也曾不只一次的说过,年羹尧乃是圣祖厚爱重用之人,“世受国恩,至优且渥,忝居侍从不十年而授抚川重任,隆恩异数,旷古未有”,这一切的一切,必定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使年羹尧对皇权无忌惮、少敬畏、恣肆横行、进退失据、日渐擅专,终于盛极难继、月沉星陨、兜惹大祸上身,雉颈而死,。所以说这并不是雍正教而不善之过也。
云锦以前不知道哪个说法是正确的,现在见了实例才知道,原来真理还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的。年羹尧现在刚刚才外放四川巡抚不出九个月,三十岁甫出头的年纪,已经是恩领一品俸禄的一省部院之首了,这次的这个折子,虽然从内容上来看,只是一件无关国计民生的小事,但却足以反映了年羹尧这个人的性情是如何张扬,他恃康熙的奇宠,予取予求到了何种程度。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张扬,才一步一步走到最后那种结局的。
可是年羹尧自己却是一定没有认识到这种张扬的性情是如何的不妥,否则他也就不会这么做了。估计在收到康熙的批复后,这个年糕又在那儿琢磨了:嗯,这次老爷子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下次还要跟老爷子要点儿啥呢?所以说年羹尧会有那种结局,不能说是四阿哥的错,应该是老康爱才心切、骄纵太过之罪也。
可是老康真的只是因为爱才,才对这块年糕这么宠爱吗?就云锦认识的康熙而言,应该不会有那么简单,但是到底他是怎么想的,云锦却是猜不出来。他一方面给四阿哥增加了一个生力军,一方面又把这个生力军给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这到底是要帮四阿哥还是要害他啊?还是说他对四阿哥也象是对十三阿哥一样,既想宠着,可还是要防着。看来太子、大阿哥、八阿哥的事儿,真是让康熙提高了不少警惕啊。不管老康是怎么想的了,反正年糕最后也没太祸害到四阿哥,至少没影响到他继任大宝的,而且应该多少还是有些助益的。
“看了这半天,看出什么心得来了?”四阿哥淡淡的说话声打断了云锦的沉思。
“云锦不过是看个热闹,能有什么心得?”云锦笑了笑说道,“只不过云锦倒很是羡慕这块年糕居然会这么受宠爱罢了,想云锦出的那些点子,为皇上、为国库挣了那么多银子,都不敢张口就要八千两银子,可是他一要,皇上就给了,这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啊。爷,皇上什么时候会再来,云锦也张回口试试。”
“混闹什么呢?”四阿哥冷冷的叱责云锦,“你当这银子是那么好要的,年羹尧要的银子只是地方上收的,不用从国库里出,现在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国库也不充盈。”
“是啊,云锦,四哥这话说的没错,”十三阿哥点头证明四阿哥的话,“今儿个皇阿哥还下诏说,从康熙五十年开始,要普免天下钱粮,三年而遍。直隶、奉天、浙江、福建、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九省地丁钱粮,察明全免。”
“那照爷和十三爷的意思,只要不从国库出银子,云锦就可以要了?”云锦没看十三阿哥,眼睛还是盯着四阿哥,她承认,自己故意找四阿哥的话茬儿,谁叫他要帮年糕说话,谁叫年糕是年妹妹的哥哥,“那好办,爷,其实云锦出点子做的生意,有好多挣的银子是不归入国库的,这个云锦是不是就可以要了?就算那些也不行,那云锦还有点子呢,再出一个两个的,只是这回不用朝廷来经营了,让爷门下的人来做,挣来的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交给国库,而只归爷和云锦所有了呢?”
“这个不一样。”四阿哥皱了皱眉。
“有什么不一样,”云锦不以为然的说道,“要说不一样,就是那年糕是从地方上收银子,是把人家的钱生要过来,而云锦则是卖东西给人家,是各取所需、互不吃亏,这么论起来,云锦这银子挣的可是要正当的多呢。”
“怎么又叫他年糕了?”四阿哥没对云锦的话发表评论,反而在她对年羹尧的称呼问题上计较起来了,“象个什么样子?”
“记得上次云锦叫他年糕的时候,爷是不许来着,当时爷说的话,云锦可是记得的,十三爷当时也在,您可得做个见证,”云锦还是不想妥协,“爷当时是说,如果他是咱们门下的人,就可以随便叫了,现在他已经是咱门下的人了,为何叫不得他年糕了?”
“云锦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象是有这么回事儿。”十三阿哥点点头。
“十三爷,您这话说的也太不确切了,什么叫好象啊?”云锦有些不满的看着十三阿哥,“明明爷那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嘛。”
“行了,云锦,你就饶了我吧,”十三阿哥冲云锦拱拱手,“我能这么说就不错了,没看四哥一直瞪我呢吗?”
云锦转眼看去,四阿哥果然正在那儿冲十三阿哥运气呢。
“爷,那云锦就索性不问十三爷了,”云锦干脆直接问四阿哥,“就问爷自己吧,您说过这个话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