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男人保养良好的面皮扭曲狰狞。
重万里莫名畅快。
“你不信,只管去宫里问,哦,你们早没资格进宫。可以去问礼部尚书,尚书大人也知内情,不过皇上交待下,他也一直未对外说。”
男子上前想夺那些文书,被重万里毫不留情一脚踹开。
所有人惊呆,对他们一忍再忍的重万里会做出这等事来?
重万里笑起来,不再是冰山模样,却更让人心里发冷。
“还有呢,”重万里将一张轻飘飘的纸扔到老夫人头上:“休书。”
老夫人身子剧晃,不敢去拿飘落地上的那张纸。
“祖父临去前,已经休了你,官府已经记过档。不过是祖父面子,才让你风光这些年。稍后,宫里应该会到你们那府里,哦,早不是你们的,传皇后娘娘懿旨,你早已不是诰命夫人,该还给朝廷的也该还了。”
老夫人万氏昏了过去,身后婆子惶惶扶了住。
重万里看了眼更加惶恐的小万氏,再看眼紧闭双眼的万氏,最后看向那个男人,脸上的笑没停过。
男人却惊慌不已,这个笑容,这个该死的模样,总让他想起早逝的父亲,重老将军。
这个逆子!
“呵,想骂我逆子?”重万里讥笑:“你没那个资格。”
男人心里一冷:“什么意思?”
重万里这些年头次笑得开怀:“因为呀,祖父生前就将你,你的母亲,你的继妻,你的儿子女儿,都从重家除族了。你们早跟大将军重家再无一点儿干系!”
“胡说!不可能!父亲怎么会…”
男人嚷不下去了,换了自己,一个从不听自己话瞧不起自己官职的儿子,自己还会喜欢?可是,自己是独子啊!是了,还有这个逆子。
“你也是我儿子。”
重万里大笑,又捏起一纸文书:“祖父做主,断亲,不只衙门里,皇上跟前也备了案。”
心里一痛,祖父,您把什么都为孙儿准备好了,孙儿却懵懵懂懂这些年,亲者痛仇者快。祖父,孙儿以后再不会了。
男人瘫坐在地,完了,全完了,这个儿子不是他的了,早不是他的了。
小万氏忽然疯狂冲上来,被重万里一脚踹到地上,挣扎着叫喊:“不行,不能断亲。你去求皇上,求皇上让世子袭爵,你还是世子的儿子,你去求,你进宫呀。”
重万里嘲讽道:“你当我傻?哦,我以前确实傻,但现在不会了。”
小万氏疯狂道:“你去,你去,你只要求了来,我,我,我愿意让出位置,等世子百年后与你娘同葬。”
“哈哈哈哈哈,”重万里笑出了眼泪,指着男人:“还以为你们表兄妹多深的感情,不过如此。为了她的荣华富贵,把你卖了。哈哈哈,以往是我高看你们了。”
男人阴着脸不语,若是能继续富贵生活,管他以后死了跟谁埋一块呢。
重万里问小万氏:“你没听到吗?你们与重家无关了,我娘,当然在重家祖坟里住的舒舒服服的。这个男人,”重万里指指男人:“你爱跟他埋哪儿,埋哪儿。”
两人不甘,还待要闹。
重万里喊道:“来人,叉他们出去。哦,善意提醒句,今日宫里就会派兵士去那半边府查封,你们是不是该去准备准备?到时候,嫁妆没了可别来找我要。叉出去!”
接下来的半天,重万里站在中间那道墙下,听着隔壁的哭喊,觉得分外美妙。
旁边从战场上下来的随从,长舒一口气:“将军,您可过上清静日子了。”
重家事在京城轰动了几日,皇后娘娘点了一品将军家的嫡女。
“都是将门,夫妻俩比较有话题。而且,那姑娘飒爽大方,拳脚骑射都会,对父兄敬爱,对弟妹友爱,会理解你驻守边关的难处,便是随你上任,身子骨也健壮。从小教养也好,管你那个人口稀少的重家,绰绰有余。她母亲便是宗妇,自幼悉心教导,担起重家不在话下。只一点,你娶了人家,便要好好待人家,不能委屈了她。”
重万里对那姑娘有印象,记得是个不扭捏的,便点头求了赐婚。
那姑娘家本来犹豫,后来听得乱七八糟的半边重家被重万里收拾并连夜出了京,便欢喜接了旨。随后,又有懿旨来,定了三个月后的成亲日子,顿时人仰马翻起来。
重万里没有长辈,求了郑国公,国公府当自家孩子张罗起来,一礼接一礼,丝毫没怠慢女家。
重万里本想拉着郑达微留在京里帮自己,可想到花云,便随了他去。
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几天?他的婚期也只是在年尾。
婚后,新夫人果然如同皇后所说,管家内务轻松挑起来,性子开朗,面对寡言的重万里也能笑语彦彦,而且不喜欢闹小女儿情绪,这点尤为让半点男女经验也无的重万里大松一口气。
不再想以前,这样也很好。重万里心道。
新婚过后,重万里回了边关。蛮国再次政变,大夜与国朝重开边贸,永世修好。自此,重万里半年在京,半年在边关。
为了重家的发展壮大,为了弥补祖父的遗憾,重万里很是努力,家里小包子一个接一个出生了。等接连抱到第五个儿子,蓄了短髯的重万里腹诽,怎么都是儿子?若是个萌萌的小女儿多好,小小的,矮矮的,板着小脸不爱笑,不高兴了小眼神飞刀子,他会教她耍小刀,教她打猎,教她怎么剥皮子…
重万里心里蓦地一疼,儿子,也挺好。
留了短须的郑达微来看他,两个人在书房坐了。重夫人说笑几句,领着儿子们去打拳。
两人笑微微看着一长串远去。
郑达微笑重万里:“夫唱妇随。”
重万里也笑他:“你不也是。”
郑达微摸着脸:“你笑什么,你一笑比当年不笑装冰山的时候还要冷还要吓人好不好?”
重万里笑得更厉害:“你爹说我跟祖父越来越像了呢。”
两人相视大笑,忽然沉默起来。
看着墙上挂着的弩弓,郑达微道:“这是花云给你做的那一把,你还挂着。有意思吗?”
重万里喝了口茶,毫不留情道:“好像你那些事我不知道似的。”
又是一阵沉默。
郑达微:“也不知她如今到了哪里。”
重万里:“有国师跟着呢。”
“噗嗤,今个儿这茶有点儿酸。”
“自带醋瓶子这么些年,你还能闻得到这点儿味儿?”
“不说了,说说今年的新人吧。”
“好。”
世人说,求而不得苦,那求都没资格求,那苦又该是多苦?
两个落寞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