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通过考验,就放你妈回去。”孟婆说。
“什么,考验?”我艰难地问。
“接下来,你不能说出一个字,只要说话就算失败。”她说。
没等问出具体是什么考验,下一秒钟我就晕了过去。
朦朦胧胧一股强大的压力突然袭来,像是身上站着一百头大象,压得每个骨头缝都咯吱咯吱响,我实在忍不住,正要惨叫,忽然想起孟婆的交代,一个字都不能说,说出来就失败。
我咬着牙,牙根都快咬碎了,压力越来越强,从每一个毛孔钻入,不一时间,直侵内脏骨节。
不但如此,还十分的窒闷,沉重痛苦,呼吸不上来,又憋又燥,恨不能死了得了。我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不管怎么疼痛怎么难受,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出声。脑海里反复对自己说,不能说话,不能出声,不能出声,不能说话……这种焦点的转移,减轻了一些痛苦。
在巨大的折磨中,我忽然领悟到这么一个道理,焦点在哪里,能量就在哪里。只要闭上眼睛,这个世界就没有悬崖。
不知过了多久压力终于没有了,一瞬间放松下来,舒服得想哼哼,这时还有一丝理智提醒自己,不要出声,千万不能说话。
刚缓过这一波,马上又有新的感觉出现。像是落进了深不可测的冰水里,全身瞬间透凉,遍体冷气侵袭,冷冷的感觉像是小刀片一个劲往骨头缝里钻,钻进去之后又在体内游走,内脏都像是被冰包裹住了一样。
这个痛感比刚才还要过分一些,我瞬间就崩溃了,张着嘴就是不喊,只是做着张嘴这个姿势,全身痛苦不堪。这种冰寒之苦就像是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的北极。
呼吸渐渐缓慢下来,大脑意识又一次面临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感觉渐渐消散,我如同劫后余生,躺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还没等喘口气,突然感觉热力奔涌,皮肤一瞬间蒸熟了。我疼得差点喊出来,刚才的冰冷是缓慢折磨,而现在的巨热,在时时刻刻保持极尖锐的痛感。我像是扔进一口大锅里,咕嘟咕嘟煮着,肌肉关节像是被小刀子挖割,痛极而木,呼出来的每一口呼吸,都是热的。
这三波折磨下来,我已经奄奄一息,仅仅只存一丝灵智还有些理性。
脑海里反复有一句话闪过,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痛苦而来吗?所有的肉身,所有的灵魂,所有的精神,就是为了体验痛苦而存在吗?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昏昏沉沉之际,忽然觉得一股狂烈之风吹来,我整个人浸在狂风中,似乎正在逐步撕碎,分解,我能听到自己身上的肉掉落的声音,听到骨节分解的声音,自己被快速肢解,掉落的每一部分都在风中变成了尘埃。
我化在了风中,只有一丝灵智,其他的都无影无踪。
我什么都看不见,也发不出声音,就是随着狂风颠簸而行,行到哪里不知道,身如浮萍,颠颠倒倒。
似乎很久很久之后,我感觉到一股窒息,炙热的痛楚还喘不上气,有一种被包裹和煎煮的感觉。我像是包子馅,被包进了包子里,正放在梯笼上蒸。
这个过程又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释放出来,外面的空气吹来,全身如同刀割。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打我的屁股,一股清气顺着腹腔直冲到嘴里,我张开嘴刚要喊,突然冥冥中记得一个原则,千万不要出声!
我缓缓睁开眼,外面是颠倒世界,我被人倒提起来,晃晃悠悠的,我看到了自己的小手,那是一双婴儿手。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有人说:“这孩子不会是死了吧?”
“不会,你看他还睁眼了。脸色很正常。”一个女人说。
我这才看到自己被一个护士倒提着,她拍打我的小屁股是想让我哭出来,我脑子打了个激灵,难道重生了?我变成了一个婴儿?
“他怎么不出声?”一个男人愁愁地说。
“只有一种可能,”护士说:“这孩子天生就是个哑巴。”
她刚说完这句话,我听到病床传来哭声,努力看过去,躺着一个病怏怏的农村妇女,脸色蜡黄,满脸都是皱纹。
她哭着说:“他爸,我对不起你,好不容易生个男娃儿,还是个哑巴。”
护士把我放下来,我躺在婴儿床,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是我爸爸。他满脸厌恶,鄙视地看着老婆,又嫌恶地看着我。
我作为一个婴儿,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他此时的感受,他看我看老婆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两个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