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你们是怎么来的?”张南华问。
小雪讲了自己的经历,关于她隐私的事情张南华都已经知道了,小雪也不瞒着皮南山,一五一十都说了。她讲完之后轮到皮南山,这胖子绘声绘色把自己断手的经过说了一遍,说的时候没有难为情,眉飞色舞像是讲一个不相干人的事。
等他们说完之后,张南华第一句话反而对我说的,“林聪辛苦了,谢谢你。”
“南华兄,刚才你是遇到了什么?”我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问他。
张南华叹口气,“你们知不知道我有个哥哥。”
我是不知道的,小雪也有点发懵说,你没说过啊。皮南山倒是冷静,说很久前听你聊过。
张南华说:“这个哥哥不是亲哥,不是我爸妈生的,而是他们收养的,不过很可惜,哥哥很小的时候走失了,可能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吧。我没见过他,听爸妈说,这个哥哥特别聪明,非常懂事,小小年纪就懂礼貌,几乎过目不忘。一说到这里,我妈就掉眼泪,我能感觉出来,这并不是虚构的,并不是为了激励我故意编造什么‘邻居家的孩子’。可以说,我从小时候起,就一直活在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哥哥阴影之下,我爸我妈一说起来,全是哥哥。有时候我都出现了幻觉,觉得他没有走丢,就活在我的生活里,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他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就如鲠在喉。”
“可以理解。”小雪赶紧说。
张南华看了看她,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你不理解。就在刚才,我看到这面镜子的时候,看到我哥哥的影子在里面,他对我尽情嘲笑,说我张南华一辈子都是他的副本,是他的附庸,是他脚下的可怜虫!我快气炸了,钻进镜子和他打了一架,你们都看到了,难解难分。在打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一件事。这团影子在我看来是哥哥,其实……他就是我自己啊。”
我和皮南山下意识互相看了一眼,这个结果我们已经想到了。
张南华道:“这个哥哥又没有妨碍我做自己,他是他,我是我。想通这一点我豁然开朗,所以停下了手,选择和解,选择放下,这一刻我心下澄清明净。”
他看看这座古庙,“这里是不夜天造的境,他的修为通玄,已经可以映射我们内心的心魔。如果自己想不开,说不定真会在他的境里活活困死。不过,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也在成就我们。”
说到这里,张南华站在庙中,对着大殿深处的黑暗深深鞠躬,双手抱拳郎朗道:“古人有一字师,点拨一字即可成师。今日机缘下,不夜天你行幻境让我们观照了己心,也算是一字师。”
张南华向不夜天行了拜师礼。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皮南山也走过去,大大咧咧对着深处的黑暗:“不夜天,虽然你砍了我一只手,但我不恨你,我确实明悟了。不过呢,你小子是为了害我们,而不是为了点拨我们,初心不对,我就不谢你啦。”
皮南山的思考角度和张南华完全不一样。张南华是不管对方什么来意,只要自己受了恩惠,就发自内心的拜谢。而皮南山还要看对方的初心和用意,你用意不对,就算给我再大的好处,我也不谢你。
这两种思考方式哪个对呢,我一时想不明白,不过我觉得皮南山更合心思。
小雪也走过去,双手抱拳:“不夜天,小女子小雪也受了你的点拨,当此一谢。”
张南华叹口气:“不是诚心的就算了,用不着事事都跟我学。”
小雪的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
我回忆着,一开始才认识小雪的时候,张南华其实对小雪挺客气的,可当小雪逐渐表达对他的感觉时,张南华自然疏远,有种骨子里的骄傲。
我个人感觉,张南华打通了哥哥这一环的心障,但还有别的心障没有打开。
我从这些人的经历里悟出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一个人的心障只能自己悟,他如果没请教你,就别屁颠屁颠好为人师,叭叭叭上赶着给人上课,这样非但起不了好的效果,反而惹得人人生厌。
所以此时我保持了沉默,看破不说破。
皮南山用左手挖着鼻孔:“我说各位,我们都到齐了,该离开这鬼地方了吧。不夜天我也看了,这小子能耐太大,一时半会儿降服不了,要从长计议。对付他得请到更高逼格的高人才行。”
“等等!”我马上叫停:“我们还有一个人在这里呢。”
皮南山愣了,问是谁。
张南华淡淡道:“你打过交道,就是腿不好用的那个人,名字叫李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