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从学校出来,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尤其是我,胸口窝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钟叔领着我们两个没急着去找,而是在学校门口随便找了家饭馆吃了饭。我问他,晚上招魂超度有没有把握。
钟叔缓缓摇摇头:“丑话说在前面,这件事非常难办,比蔡成要难办一百倍、一千倍。蔡成是人,再混也有愧疚的那一闪念。而冤死的陈伦,怨气极大,十几年阴气累积,已经成了一个冤魂。而且这些年她也伤害其他无辜的人,怨气累积,罪业相报,不是我一晚上就能超度成功的。这里的难度不是很难,不是非常难,是几无可能。”
我惊得筷子都快掉了:“那……那王月救不回来了?我……我也完了……”
钟叔道:“你怕什么。我们的目的不是超度陈伦,而是让她原谅王月。”
李大民愕然:“钟叔啊,冤魂既然能原谅当年的罪人,她也就能超度了。”
“呵呵,”钟叔笑笑:“冤魂恨的人太多,不但有王月,还有一众学生,罪魁祸首的老师……其他人咱们不管,也管不过来,只要她原谅王月就行。我想这个难度应该不会很大,当年陈伦和王月的关系应该很好,要不然也不能随便在走廊说笑打闹,或许陈伦这么多年并没有怎么恨过王月,也说不定。”
“但愿吧。”我心乱如麻,用筷子捅着大米饭。
钟叔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吃完了饭,我们拿着地址,按图索骥找到一个小区。这是老式小区,居民楼都破破烂烂的,墙皮外面挂着很多黑色的粗电线,就那么裸露出来。找到那栋楼,径直上到五楼,来到二号门前。李大民上前一步要敲门。
我担心地说:“陈伦她妈会不会是神经病?”
钟叔皱眉。
“这是金主任说的。”我赶紧道。
李大民来气:“那小子油尖嘴滑,干办公室主任干的嘴上跑火车,听他的呢。”他上去敲门。
时间不长,门里传来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传来:“谁啊?”
陈伦的妈妈姓王,李大民道:“王阿姨吗?请把门打开一下。”
落漆的门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花白头发的女人,看上去应该年岁不至于太大,五十上下,可满脸皱纹,后背都是弓着的,一说话就咳嗽:“你们是谁?”
“王阿姨,”李大民说:“我们是为了陈伦的事情来的。”
王阿姨显然听不得这个名字,一下就崩溃了,整个人软绵绵的顺着门框往下出溜。钟叔赶紧过去一步,把她扶住,用脚踢开门,示意我们进屋。
我们三人扶着她进了屋子,里面是一室一厅的房间,客厅收拾得很干净,极为朴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这个女人有丧女之痛,还是单身过来的,在我的想法里应该是没心情打理自己的生活,邋遢得不成样子,可现在这么一看,房间干干净净,甚至窗明几净,这就验证了一个问题,她根本就不是金主任所说的精神不正常,相反,这个女人有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不向生活妥协的坚强。
在客厅的八仙桌上,我看到了陈伦生前的照片,框子擦得一尘不染,里面放着发黄的老照片,依稀能看到青春期的陈伦非常漂亮,她穿着红色连衣裙,正翩翩屈膝,手里还拉着裙子角,看起来就像是迪士尼电影里的公主。
我看得有些入神,这样可爱的女孩子遭遇灭顶之灾,一条鲜活的生命折损在一群人的毒舌之下,世间还有没有天理了。
在钟叔的照顾下,王阿姨醒了过来,坐在那里捂着脸呜呜哭。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这件事,面对如此悲伤的阿姨岁数的女人,想到自己是为了一个自私的目的而来,觉得无地自容。
这个家庭背负了太多的悲伤,多少年不知道怎么过来的,现在要当事人的一句原谅,看似轻飘飘一句话,其实重如泰山。
李大民说道:“王阿姨,我是陈伦当年的同学。”
王阿姨抬头看他。
我和钟叔没想到李大民张口就来。李大民道:“当年我挺爱慕她的,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以前的事不说了,前几天我做了个梦,梦到了陈伦,陈伦说自己很冷很寂寞,不想做孤魂野鬼。一开始我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后来一想不对,如果是真的呢,赶紧找朋友,托了很多关系才请到这位钟叔,他是市里易经协会的高级顾问,是有道法的高人,我想请他为陈伦超度。是吧,钟叔?”
钟叔盯着他,忽然莞尔,点点头:“是的。一开始我是不答应的,后来这位小朋友在我的门前站了三天三夜,我才答应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