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听到对方提要求的时候,想的并不是“你为什么不自己做”,而是“好的,交给我吧”。
一个是在对方身上挑毛病,想办法拒绝对方;一个是在自己身上找方法,想办法答应下来。
时小砚跟父母相处的时候常常感到压抑、憋屈和委屈,她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也反省过是不是自己不够独立,她想要跟父母建立起亲密的关系,可她的父母好像并不喜欢彼此太亲近,每一句话都是要将她推得更远。
“我养你到18岁已经尽到了做父母的义务,以后的人生要靠你自己。”
“自己能做的事就不要麻烦别人,别人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你眼里没活儿,家里再多的事没做你都看不见。”
任何时候想来,都只能想起父母对她的责备,甚少听见他们夸奖自己哪里做得好。
长此以往,她也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太好。
晏锦书说:“你要更地坦然地接受别人对你的赞美。”
她坦然不了,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还有值得被赞美的地方。
她拼命寻找自己的优点,想要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好不容易找到那么一点两点,也全都淹没在海量的责备之中,渐渐连自己也忘记了:我有优点。
热面已经冷却好了,晏锦书确认过口感,发现正是自己想要的。
他转脸一看,时小砚还没有去洗澡,垂头跪坐在垫子上。
他擦干手走去,关心道:“站不起来?肌肉痛也没这么快的吧?”
运动过量会导致肌肉酸痛,可那至少是明天的事了,难道是运动拉伤?
他单膝跪在垫子上,想要扶她起身,结果就见她脸上挂着泪。
他的已知信息是:“小青梅一旦哭起来,就很难哄好!”
所以他很慌:这下什么时候才能吃晚餐了?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看了眼她面前摊开的书,是一本鲁迅的《故事新编》。
迅哥儿以文笔犀利著称,不至于看到哭吧?
时小砚感觉自己像是身处于逼仄的黑暗之中,眼前有亮光,但她出不去,只能远远看着,渴望光,但是无法拥有。
她和晏锦书之间的差距,并没有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而缩小,越是接近他,越了解他,越深刻地意识到:我不配啊。
这道题的解,一直都是同一个。
没有因为她长大而产生任何改变,她改变不了什么,不管是自己、生活,还是差距。
晏锦书离她很近,近到她可以攀上他的肩膀。
她第一次抱住他,切实的他,完整的他。
这辈子,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也不过如此了。
她渴望幸福啊,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模样。
因为她不曾有那样的经历,就像没见过大象就画不出大象一样,她没感受过幸福便描绘不出幸福的生活,更找不到通往幸福的道路。
她连自己的幸福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让晏锦书幸福呢?
在这一刻,她终于梳理好了自己的感情,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未来某一天,当晏锦书向她介绍亲密的人的时候,她一定可以笑着祝福,不会心痛到无法呼吸了。
“书哥,你这么温柔贤惠,你的女朋友会很幸福的。”时小砚擦掉眼泪,发自内心地笑了,“以后我要跟你多学习,怎么做饭,怎么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