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方方正正,修得十分平整。上头并无青苔藓痕,而且并不拥挤。
靖安候世子瞧着那抹淡蓝的身影惊呼间忽然坠地,堪堪往自己身前滚落,他的笑意不减,本能的便是存心避让,将身子闪在一旁。
一个转身间,便与忠顺伯府世子换了方向。
忠顺伯府世子谈兴正浓,根本没有注意上头的动静,待听得惊呼声、再瞧着有人滚落,呼唤救人已然来不及。
他避之不迭,温婳正好滚到他的脚下,带动着他一起跌倒在地,两人摔在了一起。温婳神情十分狼狈,淡蓝的衣裙被两旁的竹枝划破,露出一截绣花的雪袜。
春寒料峭,她将腿往裙裾里头缩了缩,嘤嘤哭出声来。
一切跟自己预料的一样,抛开身上七荤八素的疼痛,温婳心里更多的却是跻身豪门的欣喜。她没有睁开眼,看似可怜兮兮,却是牢牢抓住了对方的衣角,一双哀怨的大眼睛潸然泪下。
生怕误会更甚,忠顺伯府世子忙着起身。他唯有解下自己的披风,先遮住狼狈不堪的温婳,然后温言问道:“这不是温四小姐么?可有伤到哪里?”
昔年诗笺会上、还有宫中宴饮,亦曾见过几面。温婳乍闻此声非彼声,惊得睁大了一双眼睛。眼前却哪里是她心仪的靖安候世子,分明是忠顺伯府世子一张憨厚平庸的脸。
同在京城,低头不见抬头见,温婳自然晓得这位世子早已娶妻生子。她脑子嗡得一声,茫然间不知所措,脸色更是煞白如雪。
温婳虽然性子暴烈,一张粉面却皎好如画。又是一幅梨花带雨的模样,深深撞在忠顺伯府世子心上。
忠顺伯府世子转头吩咐人去寻个会治跌打损伤的医女,自己在这里好言劝解温婳。靖安候世子一幅关切的模样,到急着泒人去传步辇,又使人往前头送信。
哀怨的哭声如泣如诉,如今再无有一丝掺假的成份,温婳到真是觉得受了天大的委曲。她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踝,一动便是钻心的疼痛,拿手指轻轻一探,早已肿得老高。
这下不必再装什么可怜,温婳的眼泪如江河绝堤,心里早已悔不当初。靖安候世子瞧着殷勤,亦曾上前探问,脸上和煦的笑容却不达眼底,眸光深沉在温婳脸上一撇,惊得她垂下头去。
苦心经营,奈何天不从人愿,温婳心比黄连更苦。
自己已然满了十七,婚事却依旧高不成低不就。小门小户的人家瞧不上,真正的候门贵府又无人愿意与襄远伯府联姻。自己谋划的未来,偏偏又平地起风波。
往昔可怜母亲被人分薄了恩爱,瞧着后院里那几房不安份的姬妾,每日装扮得艳若桃李,只为求得父亲的青睐,她便觉得恶心。
从前最讨厌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温婳每日助纣为虐,帮着母亲下死手地整治,如今自己却也要沦落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