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纳兰皇后一袭朱红的唐草纹曳地长裙,纤纤十指笼着膝上的紫铜鎏金手炉,也正与顾正诺窃窃私语:“老东西如今油盐不进,满脑子都是琴瑟宫里的妖精和她的儿子。你要及早动手,咱们才有机会取胜。”
顾正诺模样既不随康南帝的端正,也不随纳兰皇后的瑰丽,明明穿着一身太子明黄的锦衣,没有半分威严,偏显得沐猴而冠。
他眯着一双三角眼,藏在袖中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冲着纳兰皇后恨恨说道:“母后放心,我是纳兰家的外孙,身为父皇的嫡长子,这康南的皇位舍我其谁?他先不仁,便别怪我不义。”
纳兰皇后瞧着这个与自己没有半分相像的儿子,总有那么一丝缺憾。
她斜倚着身后四四方方的金玉满堂大迎枕,闷闷说道:“纳兰家如今没有半点兵权,唯有从前积攒的人脉,还可以为你所用。如今你给我低调再低调,莫要有任何把柄落在那对父子手中。若你舅舅那里走漏一丝风声,咱们母子与纳兰家都是死路一条。”
顾正诺显然对纳兰皇后的告诫并不十分在意,敷衍道:“母后放心,舅舅带出的私兵,不会逊于官兵。一旦短兵相接,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儿子这个太子做得当真憋屈,早忍不住想大干一场。”
“说什么混话?”纳兰皇后瞧着儿子这般神情,简直恨铁不成钢的懊恼,纤纤玉指轻轻点上他的额头:“你舅舅手里的私兵是纳兰家仅剩的资本,可不是要你拿着鸡蛋去碰石头。本宫已然泒人支会你舅舅,不到万不得一,不能露出咱们最后的底牌。”
顾正诺自然晓得纳兰家今非昔比,他恭敬地说道:“母后放心,舅舅被父皇打发去修建皇陵,正好借着皇陵地宫隐藏咱们那三万军队。父皇与顾晨箫这厮就是再怀疑,也不能掘地三尺,挖到自己祖宗的陵墓里头。
这话到也说得在理,除却每年例行的祭祀大典,康南帝极少踏足皇陵,又怎么会晓得这里头另有乾坤。
纳兰皇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口气和缓下来,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鬓发:“正诺,你可一定要争气,你是咱们纳兰家最后的希望。”
母子二人窃窃私语,话题重又围绕着康南帝的病情。顾正诺低声说道:“前日儿子曾买通华太医,他悄悄说与儿子,从父皇的药里验出了古柯叶子。”
“这话当真?”纳兰皇后听得精神一振,将手炉往炕桌上一搁,紧紧抓住了顾正诺的手,微微颤抖的衣袖暴露了她的迫切与喜悦。
若康南帝君靠着古柯叶子续命,无疑于提前透支自己的精神和体力。他本是强弩之末,濒临油尽灯枯的身子根本经不起这般折腾。
瞧着顾正诺肯定的神情,纳兰皇后原本有些寥落的凤目中蓦然焕发出奕奕色泽,像一盏昏黄的灯光忽然被人挑亮灯芯,有胜利的曙光盘旋在她的眸中。
果真如此,便是天助纳兰家成事。从前设想过无数次,最好的结果便是康南帝能于此时一命归西,顾正诺不费一兵一卒接替他的皇位。
纳兰家的三万私兵不必暴露在人前,依然是顾正诺最后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