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碍着外人在场,钱瑰真想纵声大哭。
临到最后一刻,父亲依然在殚精竭虑为她打算。晓得她这些年来只心仪苏暮寒一个,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才替自己谋下这四妃的份位。
原是思虑周详,待千禧教成功举事,她位列四妃,钱家便算不会就此败落下去。到时再依仗苏暮寒的扶持,有两位兄长与侄儿后继有人,恢复钱家昔日辉煌的盛状应是指日可待。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漫说两位兄长,就连两个侄儿都铛锒入狱。参与谋逆的大罪无可赦免,钱家后继再也无人。
不独这些,父亲不惜将宝押在千禧教一家身上,实际已然满盘皆输。谁料想整个江阴一夕变天,苏暮寒已然兵败如山倒,如今去身不明。
想起老父的爱女之心,再想想如今钱家惨淡收场,钱瑰再也忍不住,两挂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过,簌簌落进身上华彩重锦的衣裙。
再次抬起头来,钱瑰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格外清湛,望着二人露出清浅的笑容。
她将信折好收起,冲两人略一欠身,冷若冰霜的脸上挤出几丝笑容:“信确是我父亲的亲笔信,钱瑰自当遵从父命。但不知如今主子在哪里落脚?往后又有什么打算?”
姓莫的男子似是能猜到她心中的犹疑,起身答道:“江阴虽然满盘皆输,我们教主却另有安排。他与主子在边城策反了一部分军队,如今与咱们的人马合在一处,东山再起已是指日可待。”
钱瑰听得面上欣喜,泛起一缕明艳的笑容,说话也客气了几分:“如此甚好。有劳两位奔波,钱瑰避居此地,本是无法可想,万事还须仰仗你们教主。请两位回复苏…回复姜公,便说钱瑰谨遵父命,更盼着主子早日大业有成。这些日子便将手中帐簿理清,都交由贵教成就大事。”
几句话的功夫,钱瑰对苏暮寒已然改了称呼,对千禧教也俯首称臣,言辞间对苏光复十分尊重,再无从前的高傲。
这对莫姓夫妻相视一笑,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得意。莫先生起身冲着钱瑰躬身行礼,言辞间却不大客气:“姑娘如此干脆,属下夫妻二人衷心佩服。属下如今住在镇子西头,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姑娘但凡有差遣,随时泒人吩咐。”
分明是暗示钱瑰不必轻举妄动,这四周已然有千禧教的人落脚。
钱瑰佯装听不明白,更忽视那妇人不时描过自己身上珠钗华簪时的热辣表情,连个荷包也不赏下,只含笑点头,命人好生送他们出去,约了初五再来。
待外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碧梧将帘子放下,钱瑰的脸色跟着便是沉沉如水。
汇通在康南境内的所有资产全都不能动用,千禧教不会不知道,却赶在如今上门逼迫,想要叫她吐出其余的现银,当真是欺人太甚。
当日父亲与苏光复做的本是交易,苏光复不曾履约在行,并未将两位兄长安全带出京城险地。况且江阴一役全军覆没,如今自己还不晓得躲在什么地方,竟还有脸拿着昔日的信件过来,妄论什么四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