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晖望着大踏步迎上前来的李之方脸色一片平静,再瞧着边城无有异动,心间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一路的艰辛此时都甘之如饴。
蓦然瞧见李方之身后,那一大片在雪地里静默肃立的将士,还有携幼扶老的百姓,此时一个一个已然被镀成了雪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却那样热切。
这便是苏睿曾经带领过的军队,这便是苏睿曾经保护过的子民。纵然丈夫已经不在,可是在这些人眼中,他却从未稍离。楚朝晖心间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人群无声而动,呼啦啦往两边闪开,露出中间被白雪覆盖的通道。待李之方与楚朝晖缓缓走过,人群又慢慢合拢,热烈又激动地随在后头,一同往城内走去。
边城经过这几年的整顿,如今秩序井然,因是大军驻守之地,城内相对繁华,也有贩卖吃食与布匹的店铺,与荒凉的障日城不可同日而语。
去岁那一战之后,边疆形势趋于稳定,李之方命士兵屯田开荒,大军基本上撤回了城内,只留了一小部分人驻扎在城外,时刻留意关外的动向。
如今,李之方征询安国夫人的意见,问她是要留在城中,还是去往中军大帐。
要谈机密的事情,自然是在军中更为妥当。楚朝晖不想留在这里扰民,况且更对苏睿长年生活过的地方情有独钟。
她慎重对李之方说道:“自然是军中妥当,还请将军带路,直接去往军中,不必扰得百姓不宁。”
楚朝晖回身向身后百姓团团一揖,谢过大家的厚爱,重新登车来到军中大帐。李之方请安国夫人上坐,自己抱拳行礼,请她接受边城将士们的觐见。
楚朝晖侧身避让,真诚地说道:“将军言重了。我一届女流,不敢当此礼遇。今日蒙城中百姓雪中远迎,已然受宠若惊,如何敢劳动军中将士大礼参拜。请将军传令下去,大家的心意我已然心领,委实不敢接受这样的殊荣。”
李之方往地上一跪,唤了称呼。他慨然说道:“嫂夫人错矣,昔时大将军在这里与我等兄弟相称。咱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是如何的快意恩仇恨。嫂夫人也晓得,这军中将士,有多半是昔年随着龙虎大将军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今他的遗孀到了军营,于情于理,自然都该接受军中最高的殊荣。”
帐下的军官们听得李之方说出大家的心声,个个轰然叫好,一位朱姓将军更是越众而出,上前禀报:“驻守在此地的将士们方才不能迎到城门,已然万分遗憾。此时听说龙虎大将军的夫人到了营中,都自发聚集在校场,等着向夫人致敬。”
军中男儿最重情谊,听着一句句发自肺腑的话语,瞧着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庞,楚朝晖眼中热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涔涔而下。
李之方再三催请,与诸位将领陪着楚朝晖一起登上校场的点将台,面对着下头虎踞龙盘、铁桶一般的兵营和那些昂扬振奋的战士,楚朝晖心间一股热流涌动。
簌簌风雪吹动楚朝晖身上黑色的大氅,高高立在台上的她显得格外娇小与瘦弱。那位朱姓将领立在点将台上振臂高呼:“兄弟们,咱们龙虎大将军的夫人又来到了军中。”
伴随着他的呼声,肃穆的士兵们面对楚朝晖也发出整齐划一的欢呼。声音如雷,响彻云天。然后这些士兵个个将刀剑举过头顶,向她致以最崇高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