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得了胡氏的传唤,心内一阵狂喜。她问明了日子,承诺一定多多带些上好面料,务必令两位夫人满意。
梁锦官此前随着姑姑去过一次夏府,却只是府里奴婢添秋季的例衣,只见着了胡氏手底下管着针线的嬷嬷。即没有机会踏入内宅,更没有机会见着夏府里正经的主子,自然满心懊恼。
如今听闻姑姑又有过夏府的机会,只怕姑姑不领着自己一起,先是曲意逢迎,又盼做楚楚可怜,总之死缠烂打,非要随着梁夫人一起窥探夏府。
梁夫人见侄女这些日子偃旗息鼓,每日在家里小心翼翼,只认做她早收了从前的心思。也有心带她见些世面,认真训诫了几句,便将她带在身边。
临走又不放心地叮嘱,只怕侄女给自己添乱:“夏府里不是等闲人家,你去了莫要乱瞧乱看,只紧随在我身边。若是不慎走失,更不能胡乱串游,只须立在原地寻着丫环带路。”
梁锦官心烦如麻,面上只做小心受教,低低应道:“侄女都记下了。”
梁夫人又正色道:“还要切记,老太君的浣溪堂是夏府的禁地,寻常人更是不得入内。你若跑去那里,姑姑真心救不得你。”
梁锦官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身子,娇嗔地拉着长声道:“姑姑放心,锦官只想长些见识,断然不会替姑姑惹事。”
瞧着梁夫人点头应允,梁锦官这才压下满心的不耐,回到自己房里理妆。
自打随着老嬷嬷学了些规矩,梁锦官到也聪慧,穿着打扮上不再一味艳俗。
今次选了件枙子白底子的银纱挑线裙,配着玫瑰红折枝海棠花帔子,衣襟与袖口大镶大滚着墨绿色的阑干。
耳上一对碧玉海棠花垂珠坠子,头上颤巍巍簪了朵绡金的堆纱海棠花,足有碗口大小。再细心匀了胭脂,点了眉心的花黄,梁锦官拈着块枙子白描绣玫瑰红海棠花的丝帕,整个人俏然而立,到也明艳生辉。
姑侄二人在夏府大门口下了车,由婆子从旁边的角门带入,再换乘翠绸釉帷的小车,沿着一旁的小路往正院走。
两旁树影扶疏,时有暗香盈袖,想是夏府里花木森森,景色十分清幽。梁锦官却苦于被车帘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瞧不见。
有心将车帘掀起,看一看阁老府的景致,却怕自己的举动落在旁人眼中,平白添了轻浮,落了自己的体面。
梁锦官只是正襟危坐,双手端正地摆在膝前,听着车轮在水磨石地面上摩擦,发出单调的碌碌声。如此这般,足足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来到垂花门的门口。
梁夫人携着侄女下了车,向几个引路的婆子们递了封红。待婆子们退去,又换做几个身着茜红色掐葱绿芽边衣裙,外罩葱绿焦布比甲的丫头引路。
单瞧这些奴婢们的穿着装扮,再瞧她们低眉敛目的肃然凝声,梁锦官心上便是一凛。这等的气势作派,不用姑母吩咐,梁锦官心间便暗自添了胆怯,何曾有一丝在无锡的盛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