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箫的记忆里,秦恒舒朗的眉宇间,总有丝难以查觉的轻愁。今年共渡的那个春节,他与秦恒联袂去寿康宫拜年,秦恒虽露了两国联姻的口风,眉间的轻愁不减分毫,却似是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今次则不然,打从初在宁辉殿下榻,秦恒与往日一般气质高华的面庞上,总是时时笼着丝淡然又温润的笑意,那样真切地发自内心。
两人对坐的时候,秦恒偶尔会神游太虚,对着一丛浅花、或是一只鸟雀发呆,眼里泛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种神情顾晨箫太过熟悉,每当他在康南,思念慕容薇而又求之不得时,便与此刻的秦恒何其想像。
顾晨箫握着茶盏的手凝住不动,目光直直望向秦恒,瞧着他的一泒怡然,心上的喜悦轰然而至,到有些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秦恒这个样子,分明是另有心上人,才不在意慕容薇花落谁家。
怪不得他如此沉得住气,明知道自己已然到了西霞,他依旧走得不急不徐。明知道随行的那些建安使臣已然热锅上的蚂蚁,他依然成竹在胸。
顾晨箫眼里流露出深长的笑意,轻轻唤了声太子殿下,直接开门见山:“原来殿下奉旨联姻,这里头还另有玄机。”
反正明日就是摊牌的时刻,秦恒无意再向顾晨箫隐瞒,只不过为着温婉的清誉,不便透露她的芳名。
笑如春风抚过,最温柔的憧憬挂在秦恒的眉梢。这一刻他的眼睛熠熠生辉,盖过满天灿烂的星辰。
“恒从未想过与朝一日与你做无谓的相争,反给了旁人可趁之机。是朋友,便要彼此信任,更要肝胆相照。我依旧会遵从父皇的意愿与西霞联姻,只是心中想求娶的另有其人。”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窃窃。顾晨箫深信秦恒便是位坦荡荡的君子,纵然不坐在一国储君的位子,他依旧能一诺千金,值得让人相信。
秦恒明知道君妃娘娘早已向楚皇后提过联姻的意向,却依然愿意与顾晨箫做在花前月下,赏着挂满中庭的月光,这便是真正将顾晨箫做为朋友看待。
打从去年结下的情谊更加深厚,顾晨箫眼中亦有碎芒闪动,笑声里的愉悦仿佛会感染别人。他悠然地举起茶盏向秦恒示意,两人以茶做酒,满饮了此杯。
见顾晨箫星芒点点,似是还有未尽的语言,秦恒却不给他发问的机会。
动人的笑意一闪,秦恒又替两人续了满杯,向着顾晨箫一举:“不管过去与将来,不管风云如何变幻,建安只要有秦恒一日,便一日与兄弟交好,这是我父皇的态度,更是秦恒满心所愿。”
这一根橄榄枝来得太过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期间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两人互相凝视了片刻,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取到十分的诚意。
两双手渐渐握在一起,彼此间的一诺重逾千钧。满殿清辉洒满花枝斑驳的庭院,慢慢染上两双干净优雅的深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