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内连日风声鹤唳,一场星星之火大有燎原之势,这些异动早被崔府如今的当家人崔笙看在眼中。
粘亦纤寻着陈欣华厮闹的时候,崔笙正将次子崔迢传入外书房,父子二人促膝而谈,商议这件事的轻重利害。
若为着阖府的安宁,自然是要崔迢休妻最为稳妥。只是崔家世代耕读,纵然没有几个官身,也是清清白白做人。即便粘亦纤有错在先,崔府却做不出那等落井下石的卑鄙行径。
崔笙只对次子叹道:“你回去好生约束你媳妇,莫要叫她出府,更莫要生事。粘家已然完了,太守大人那里也脱不开干系。官场上的事情我们不懂,更不晓得他们背地里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我们家却要个清白的名声。你明与你媳妇说,若她再寻机滋事,与粘府纠缠不清,崔府里也容不得她。”
崔遥与粘亦纤夫妻几载,也有些情谊,晓得这是父亲格外开恩,跪下磕头道:“儿子多谢父亲,粘家即便家资散尽,有这样那样的罪名,终究罪不及出嫁女,亦纤不会连累到我们家。儿子回去必定严加约束,不叫她再惹事生非。”
崔笙拈须长叹,一颗心终究是七上八下。
这一趟淮州之行,长子与长媳双双受伤,如今还躺在床上,他如何不知道长媳与自己那官拜阁老的亲家,暗地里一定对江阴地区有所掌控。
携了崔迢起身,两人一同去探望卧在床上的崔遥。
崔遥腿上所中那一刀伤及筋骨,幸亏罗绮当场救助及时,先替崔遥续骨,回府又用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膏。此时看起来虽然脸色苍白,崔遥精神却好,见父亲与弟弟一同过来,赶紧欠身行礼。
崔笙忙按住长子的臂膊,不叫他起身,再细心查看了儿子的伤口,又问了正在开药的大夫。晓得儿子性命无碍,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怕是这段日子要一直卧床休息。
只要人活着,万事便没有大碍。父子几个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无须明说,只这么一坐间便表明了态度。
崔迢瞅着兄长的伤口心下恻然,却又有些钦佩兄长的勇气。当日只是羡慕兄长有机会当面伶听柳老爷子的教诲,未料想他这一趟淮州之行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却是是凶险至极。
兄长明知凶险,依然愿意与嫂嫂坦然面对,听闻面对歹人时,毫不退缩地挡在妻儿前头,这才是磊落的大丈夫行事。兄嫂夫妻二人平日看似相敬如宾、相交如水,关键时刻却是这般生死相依。崔迢心内重重一叹,这般的情谊比起他与粘亦纤的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小儿子姿态,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父子三人还未说得几句,便听得外头有人低低私语,大约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片刻,崔迢的小厮满脸为难进来禀报:“二奶奶跑去大奶奶房里闹腾,大奶奶不好处置,使人来请二爷,把二奶奶带回去吧。”
方才在父亲面前下了保证,接着便被妻子打脸。崔迢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他满面羞愧向父亲与兄长行礼,匆匆说道:“又连累了嫂嫂,我这就把人带回去,过后再向大哥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