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辛巴寨子坐落在飘渺入云的山顶上,终年有未融尽的积雪,山涧是清溪与四季长青的密林,还有五色纷呈的花朵。
相亲相爱的族人、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那一泒桃花流水杳然而去的悠然与闲适,是阿黎少年时最惬意的日子。
大土司一脉单传,延续到了阿黎的父亲这一代,膝下就唯有阿黎这一个女孩儿。自从阿黎的母亲病故,大土司再未续弦,阿黎便成了苗寨里唯一公主,是全寨人手里的掌上明珠。
若是没有康南帝的闯入,貌若天仙的阿黎一定会沿着父亲既定的轨迹,招赘一个寨子里最勇敢的男子做自己的丈夫,再由她的丈夫接任下一任的土司。
平静的生活就因为康南帝的突然出现而被打断。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年,阿黎纵然万分不舍中,窝在父亲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却依旧执拗地求父亲成全,想要跟着康南帝走进外面的天地。
大土司即被女儿哭得肝肠寸断,又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好说歹说,坚决不允唯一的女儿背井离乡。
生怕倔强的女儿一条路走到黑,土司将她锁在吊脚楼之上,又命人严加看守。还以断绝父女关系相胁,告诉阿黎,只要她逃出吊脚楼一步,便算是断了父女的情谊。
恩威并施,终于挽不回阿黎为了爱情奔走天涯的决心。在一个绵绵春雨的夜里,康南帝迷晕了看守吊脚楼的护卫,带着阿黎悄悄翻出窗口,两人穿越初遇的那片桃花林,想要返回康南。
大土司得知音讯,一夜间白雪染成霜发,他抄了近路追赶,阻在他们前头一座必经的山头。
忆及那一夜父亲在春雨里昂然而立,那一面竟是诀别,君妃娘娘一双曼妙的美目里续满了泪水。她从袖间取出一块玫瑰紫绡金帕子轻轻蒙在自己脸上,不叫儿子瞧着自己眼中的悲恸。
那一天,大土司弦上的弓箭直指康南帝,只要手指一松,那尖利的木箭便会破空,牢牢射进康南帝的胸膛。
阿黎展开臂膀,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执拗地挡在了康南帝的前头,又被康南帝坚决地推向身后。两人不屈的眼神与大土司遥遥对视,那片刻的凝滞似有跨越千年的漫长而萧瑟。
良久之后,大土司长叹一声,将手中弓箭一折两半,扔进了一旁的山谷。
“阿黎,你弃整个部落的子民不顾,我以大土司的身份发誓,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我们之间的情谊便如同那断做两截的弓弩,各不相干。”
父亲在细雨中的白发与骤然佝偻下来的身影象片片小刀,凌迟着阿黎柔软的心。望着父亲与族人一去不回头,在那个春雨潇潇的日子里,她抱住康南帝,再次哭得撕心裂肺。
一个女子为了爱情所做的牺牲,竟然是以与自己的父亲与整个宗族决裂为代价。康南帝暗暗发誓,有生之年,一定不会辜负这个为了爱不顾一切的女子。
苦涩的泪水还是打湿了君妃娘娘的手帕,有大滴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又顺着指尖轻轻流淌。不知何时,顾晨箫已然听得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