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泠瞧着仪态端庄,只稳坐在正房,等着女儿泒来的婆子请安问好。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瞥向外头,耳朵也用心听着芜廊下的动静。
梅妈妈陪在身侧,从主子那端着茶盏微微颤抖的手上,便能窥见她的紧张。
生怕主子等得心焦,梅妈妈便轻轻福身,直接掀了帘子出去,迎在院中那尊用做遮屏的太石假山石旁。只望着一瞧见来人,便立时领回夫人旁中。
待瞧见远远的由两个丫头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身子佝偻瘦小的老妪徐徐行来,梅妈妈似是不相信自己所见。又揉了揉眼睛,这才忙不迭地迎上前去,一把挽住了老妪的胳膊:“费嬷嬷,怎么惊动了您老?”
被称做费嬷嬷的老妪身着深赭色宽边帔子,下系墨绿的马面裙,银发梳得一丝不苟,鬓边插着支足金的唐草纹细簪,显见得有几分体面。
面对梅妈妈的问候,费嬷嬷只是笑了笑,说道:“许久不见,阿梅你身子骨还是这么朗健,先带我去拜见夫人吧。
行走间有些吃力,梅妈妈便减缓了脚步,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怠慢。走至正房门口,要小丫头去通报,自己亲手打起帘子,迎了费嬷嬷入内。
望见来人苍老的容貌,慕容泠也不觉大吃了一惊,赶紧起座迎上前去,问的话与梅妈妈如出一辙:“费嬷嬷,怎么惊动了您老?”
费嬷嬷停了脚步,轻轻捶了捶有些僵硬的腰,笑道:“瞧瞧,瞧瞧,果真有其主必有其仆,难道便不许老婆子活动一下筋骨?”
忙止了费嬷嬷做势要下拜的身躯,慕容泠皱着眉头道:“底下人不晓得轻得,梅妈妈你该替费嬷嬷传顶轿子才是。”
梅妈妈笑着辩解道:“奴婢是在大门口才瞧见费嬷嬷,果真是疏忽了。”
慕容洽顾不得寒暄,赶紧吩咐人替费嬷嬷打水净面,又命梅妈妈亲手去泡茶,自己这才挽了费嬷嬷的手,将她往炕上让。
来的这位费嬷嬷自然并不是普通奴婢,她今年已经七十有一,早已脱了府中奴籍,连陈如峻见了都要尊她一声嬷嬷。
费嬷嬷年轻时原是陈如峻母亲的陪嫁丫头,年纪轻轻便进了陈府。
陈母身体不好,从里到外都赖费嬷嬷替她打点。陈如峻兄弟几人的饮食起居、娶妻生子,几乎全是费嬷嬷一手照应。
自打慕容泠带着弟弟嫁入陈家,又是费嬷嬷替她撑起整个陈府中馈,并对年纪幼小的崇明帝悉心照应,令慕容泠感激涕零。
陈母去世之后,费嬷嬷本该荣养,她却不愿出府,就在陈府后院辟了小小三间房,自己种些豌豆丝瓜,全当强身健体。
陈如峻年前调任京城,费嬷嬷一则难离故土,二则老人家惧怕舟车劳顿,并没有随行,而是主动提出便留在陈府老宅。陈如峻夫妇遵从她的意愿,依旧将她留在老家,又吩咐二子焕忠早晚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