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瞅了瞅一直低着头的凌司正,说道:“娘娘方才问起,只说你还没到。想是紫霞宫的面子不够,怕郭尚宫不肯放人。如此看来,到是娘娘多虑了,凌司正里头请吧。”
夹枪带棒的一番言语,依旧直指着郭尚宫。郭尚宫恍做不知,由着双颊一阵阵火辣辣的羞红,脸上维持着一贯端庄大气的微笑。她往旁边轻轻侧身,给凌司正让出一条路来。
凌司正急急应诺,眼瞅着刘嬷嬷已经转了身,手捧着两套吉服,赶紧随上她的脚步。
走过郭尚宫身边时,被对方低低扯住衣袖顿了一顿。郭尚宫眼脚眉梢带着戾气,惊鸿一瞥般掠过凌司正的面庞,警告的意味明显。
凌司正眉目低敛,被风拂起的发丝垂上耳际。她微微躬着身诺诺不能言,只留给郭尚宫一个恭顺的背影。
恨恨回到尚宫局,郭尚宫立时便命传了当时还在场的几个奴婢过来,板着一张脸仔细查问,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两个粗使的嬷嬷满脸横肉,各自抱着一根小儿手臂那般粗细的木杖把住门口,凶神恶煞一般盯着跪在地下的三个小丫头,只等着郭尚宫一声令下。
郭尚宫拿了那只未送出的金绞蜜镯子放在指间把玩,映着金灿灿的太阳光欣赏镯子那流光溢彩的绚丽,妆容精致的脸上泛着薄凉的笑意。
“素日里待你们不薄,谁晓得却学会了吃里扒外,一个一个的敢歪曲本尚宫说的话,还敢乱往外传。”
小丫头们何曾见过这个阵仗,个个吓得筛糠一般,又不敢回郭尚宫的话,只跪在地下嘤嘤哭泣。
“是不是你?”郭尚宫慵懒的声音响起,涂了肉色蔻丹的纤手随意一伸,指向左首那位着青衣的宫婢。
似是配合着郭尚宫的问话,门口的两个嬷嬷手里木榻往地下一杵,发出沉闷的声音。
那青衣宫婢吓得整个身体都软在地上,咚咚咚便是三个响头:“奴婢不敢,奴婢这些日子从未出过尚宫局,敢对天发誓,从无对旁人说过一字一句尚宫大人的坏话。”
郭尚宫再换个姿势,狭长的柳眉一扬,望向中间的绿衣宫女婢。
这宫婢更是胆怯,不待郭尚宫发问,便重重叩下头去:“奴婢素日里都在尚宫大人外院洒扫,有各位姐姐们作证,何曾与外人说过半句闲言?”
另一位紫衣宫婢胆大一些,斗胆抬起头来,颤抖着回话:“奴婢不敢胡乱攀咬旁人,只请尚宫大人明鉴。那一日因是天气炎热,司针坊里不曾用冰,凌司正的房门与窗扇都是洞开,须知隔墙有耳也说不准。”
啪的一声,郭尚宫手里的金绞蜜镯子被她重重击在墨玉大理玉的书案上。镯子应声而碎,几粒金黄透明的碎屑兀自沾染在她指上与裙裾之间,如清秋时节的残月般寒凉。
司针坊位置偏僻,四周都有芜廊相通,临着尚宫局的后门。
那些日子自己正为着外头主子交付的任务焦心,又兼着宫里头诸事烦杂,言语便多了些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