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丈夫平日休息的地方,唯有硬榻薄衾,简洁到有些寒酸。楚朝晖睹物思人,缓缓走至矮榻前,坐下来闭目养神。
外头辛侧妃手下不停,对照着书单一目十行,专心理着架子上厚厚的书籍。
苏睿的藏书极杂,从《山海经》到《大唐律》,整套的《四书五经》、《资治通鉴》、《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这些书都登记在册,码得整整齐齐。
还有一些野史漫画、小说白话之类并未上单,散乱地搁在架子底下,显是苏睿自己购置,闲暇时间偶尔读来解闷。
辛侧妃的柔荑轻轻抚过那些书,颇有些贪恋,好似能触摸到苏睿的面颊一般。
忽然不舍得加快手下的速度,辛侧妃想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她知道楚朝晖平日爱读唐诗宋词之类,便取了一本《全唐诗》入了内里,奉到楚朝晖手边。
书的扉页已被磨起毛边,显然曾被主人常常翻阅过。辛侧妃福身行礼,软软说道:“将军藏书极多,婢妾怕是查得慢些。夫人若闷了,便先瞧着书解乏。
楚朝晖含笑应了,接书在手,慢慢翻了几页,依旧将书搁在小几上。
书房里没搁冰盆,内里开了帘子,楚朝晖吹着穿堂的凉风还好,辛侧妃忙碌一回,鼻尖隐隐见了汗,脸色也有些发红。
还有满满一壁的藏书未曾翻捡,辛侧妃取帕子拭了拭汗珠,走至下头一溜四张铺着墨绿弹花坐垫的椅子旁,捡了靠窗的那张坐下来歇息片刻,又扬声吩咐外头的人去取一盆冰。
搁了两只冰盆,辛侧妃身上渐渐清爽,她将外头一层查完,又查苏睿书案后头一架矮矮的书柜。
书柜里的书依旧是些不上册的闲书,只须瞧瞧有没有虫蛀。
辛侧妃轻轻一笑,有些好奇将军那么刻板的一个人,竟在这最里面藏着些整套的《西厢记》与《牡丹亭》。才子佳人的缠绵悱恻,与将军金戈铁马的形象委实不相宜,大约夫人都未读过这种闲书。
这两套书辛侧妃都曾读到唇齿留香,她又爱听戏,这几出戏文记得清楚。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游园与惊梦这两折戏辛眉最喜欢听,一段哀怨的唱腔似是她自己真实的写照。辛侧妃不禁手抚《牡丹亭》,把它抽了出来,想再温一温那段唱词。
随手一翻,书里竟夹着一张折成三折的信笺,许是年代已久,已然微微泛黄。
辛侧妃认得这种普通的雪浪纸,并不是府中惯用。她一时好奇,便打开信笺。
书信久远,字迹依然清晰,辛侧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直惊得手脚冰凉,她一时恍惚,那书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楚朝晖本是阖着眼睛假寐,在内里听得分明,不方便直接指责辛眉毛手毛脚,轻轻地开口,问了一句:“何事?”
“婢妾一时手滑,把将军的书掉在了地下,夫人恕罪”,辛侧妃连额头都惊出一层密密的汗珠,绸衫粘实地帖在后背上,连呼吸都不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