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仿佛被窥破心事,蓦然间便苍白了一张脸,急急告退而去。
吴太守眼望女儿的背影,方才明白夫人的意思,蓦然间便是心酸难当。他坚决止了女儿去行礼问安的脚步,只要夫人早去早回。
安国夫人的身份如此尊贵,苏暮寒身上又有着世袭的爵位,他自然是一等一的夫婿人选,便是以嫡女入府做个侍妾,也强如在无锡地界嫁个普通官宦。
若想拿女儿换前程,无锡太守那日大约便会顺水推舟,由着女儿去攀附贵人。偏他行得正坐得端,更无意葬送女儿的幸福去换自己的前程。
吴家阿紫素日端淑,奉亲至孝,是自家养在心尖尖上的宝贝,怎容得别人轻贱。自己这一辈子望到了头,已是半截入土,唯一遗憾的便是儿子的仕途。
可恨江阴帮一手遮天,每每翻云覆雨,将他去皇城述职的机会换掉。
身为地方官,无诏不得私自离开府地,吴太守纵然想求京中几位旧识帮忙,苦于无法牵线引桥。蹉跎几年,纵然儿子不怨,他依旧日日生愧。
难道,如今还要愧对女儿不成?
一入侯门深似海,纵然是锦衣玉食百媚千娇,不过如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鹊一只。宁愿自己与儿子的前程不要,吴太守也不允自己的女儿走这样的路。
夫妻二人拿定主意,却总不能时时将女儿拘在家里,晚间的夜宴依旧需要女儿参加。吴太守只吩咐了夫人,多多训诫几句,好生看着女儿,莫叫她贵人前头露脸,行些大胆之事。
便是安国王府的世子不在孝期,想要明媒正娶,他还不想要这桩婚事,何况要女儿做低伏小。吴太守骨子里依旧是文人的清高,绝不轻易低头。
吴太守这里想着如何护好女儿,明日安歇一天,待贵人们后日一早离了无锡,这便大功告成。他只注意着府尹官员们的动向,浑不知那大胆的梁锦官将目光投向苏暮寒与夏钰之的身上,还要挑肥拣瘦。
相对于儒雅秀美,颇似文人的苏暮寒,相貌周正、仪表堂堂的夏钰之其实更令梁锦官动心。听了丫头轻言轻语转述着父亲的原话,梁锦官已是怦然心动,打算先从夏钰之身上下手,若是不行,再去考虑那斯文些的苏府世子。
最好还是夏阁老府上这位年少的公子,如今已然任着金吾卫的实职,前程必然不可限量。若是能与他做一对恩爱鸳鸯双宿双栖,便是自己一辈子的造化。
满船的公主、夫人和郡主,都成了配角,梁锦官听得不甚在意,只记住了夏钰之与苏暮寒的来头,转着眼珠子打着这二位的主意。
夏钰之正立在树荫下等着苏暮寒去取彩头。因天气太热,方才又出了些汗,他将衣衫上的纽扣解开,露出泛着古铜色泽的胸膛,修长的身型轩昂而又挺拔。
梁锦官没有再回太守夫人棚中,而是叫小丫头带了话,说自己先回府中。
她撇开众人,独自带着贴身丫头登上了望江楼二楼里自家包下的雅间,那里居高临下视线开阔,正对着夏钰之站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