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薇知道,二表嫂谢氏出身淮州地界有名的清贵之家,也有族叔辈在京中为官,谢家是当地的望族,这门婚事也不辱没陈家的门楣。
只有大表姐这门亲事,委实有些委屈。
姑父过了孝期不曾起用,眼见与仕途无望,整个陈家一脉都无人任职京中。陈家虽是桃李满天下,却成了寻常的读书人家。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世人眼里的陈家,虽依旧位列四大诗书之家,门第到底差了一截。
嫁女儿原是高嫁,姑父与姑母却为大表姐寻了这么一门低亲。为人父母,总细心为儿女打算,大约姑父自觉白丁之身无力为儿女分担风雨,怕一味高嫁了女儿反而叫她在婆家受屈,不如低嫁,叫女儿在婆家身板挺得笔直。
可怜天下父母心,殚精竭虑这样为儿女操劳。
想起陈芝华提起,年前大表姐咳的厉害,不晓得是刚巧染了风寒,还是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
前世里见多了捧高踩低的人,慕容薇很明白人情冷暖的差异。江阴太守官虽不大,却是现管,崔家难保不会迁就这粘氏的侄女,默许甚至纵容她的某些行事。
若不是姑母早有担忧,以她淡然无争的性子,如何会默许陈芝华这样行事,贸然劳动慕容薇在扬州见见大女儿?
罗嬷嬷见慕容薇半日无语,晓得她对这门亲事不满,忙忙说道:“公主是在为大姑奶奶委屈?到有一样,这崔家家风是极好的。据说他家的儿子年过四十,膝下无子方能纳妾。陈大人将女儿嫁在他家,大姑奶奶来年就生了儿子,这嫡长媳的位子算是坐稳了。”
罗嬷嬷话里话外,不过是想说大表姐得了嫡子,从此夫妻一心,又无妾室,日子应该过得舒心,慕容薇却不做如是想。
若只是如此,只怕陈芝华不会贸然求肯,又被楚皇后发觉,才将计就计一并夹在信中,用了五百里的加急。
其中的曲折罗嬷嬷心知肚明,方才那些不过是宽慰自己的话。
说话间,璎珞捧了衣服进来为慕容薇更衣。
慕容薇忽得心烦,将手中帕子往案上狠狠一甩,说道:“换什么换,便是这样寻常的衣衫便好,换来换去也不怕折了粘氏的寿。”
还未见面,犹觉得这粘氏还触动着什么事,只是想不起来,心下已然对这她不满。见慕容薇不喜,璎珞也不劝,将手上衣裙收好,只将她有些松的鬓角抿上去,插了一支点翠的珠钗。
慕容薇便吩咐将舱里的帘子打起,传粘氏母女进来。
粘氏听得公主愿意见上一面,心下有喜有忧。想着以后在江阴一带行走,那些个同僚的夫人还不知怎么艳羡自己,自然开怀畅快,只是想想崔家难理的家务事,还有难缠的内侄女,心里又有些忐忑。
粘氏领着一双女儿规规矩矩进了慕容薇舱中,正是流苏侍立在外头,微笑着替她打帘。流苏一身蜀锦的丝衣娇黄灿***女儿身上的杭绸都要金贵几分,粘氏眼皮便突突跳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