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违心赐下四名宫婢,两两安在心爱的女儿身边,心内怕是五味俱全。
幼女子嗣单薄,只有两个女儿傍身,便是有了庶子养在名下,一朝登基,也好过日后又做禅位这般无奈之举。
长女嫁了苏睿,谁知又是那样的身世,再心疼自己的女儿,也不能诉说实情,唯有送出贴心的宫人,做自己安国王府内的眼线。
皇祖母的苦衷,当年姐妹二人无法参透。随着皇祖母的病,她步下的子也就成了废棋,辛、杜两位侧妃无端蹉跎了最好的年华,从未得过姨父的眷顾,却又将与姨母一样守寡。
慕容薇打量着两位侧妃,想像她们从青春年少守到霜雪满头,无端忆起自己的十年废宫生涯,满眼满心都是恻隐。
许是觉得说话不便,楚皇后又将目光回到两位侧妃身上,瞧着两位花信女子,楚皇后温柔地一叹:“两位侧妃连日辛苦,夫人身子孱弱,还需你们多多照顾,先回去安歇吧。”
两人极有眼色,连称不敢,行礼告退,仍不忘阖上房门。
楚皇后再抬手向众人一挥,连秦姑姑在内,众人都退了出去。
“瑶光,你放心,姐姐心里明白得很。苏睿是为国捐躯,与那千千万万留在边疆的将士其实一样。这王府里虽只去了一个人,天下间与这府里同样遭遇的又何止千万家。”
姨母轻声细语,只比平日多了几分沙哑:“去的人去了,活着的人仍旧要活,你不用担心我做傻事。”
室内养着几盆幽兰,被火盆一催,花气四溢,似有寂寥的暗香盈袖。楚朝晖翻身坐起,笼笼略松的鬓发,叹息着抚上自己苍白憔悴的面颊。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楚朝晖低声吟颂。
她将头埋在臂弯,轻得似是无人听见:“好恨胡天八月飞雪,教我那年不能在边城多待。说什么梨花似雪,原来一树全是断肠泪。”
楚皇后眼含热泪,紧紧拥住楚朝晖,千言万语,不在从何说起,“姐姐,妹妹心里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楚瑶光想起丈夫日前所说,心里百感交集,面对一无所知的姐姐,又是满满的心痛。
在亲姐姐面前,楚皇后毫无一贯母仪天下的尊贵与矜持,她露出真实的容颜:“妹妹心里是无限歉疚,姐夫这一生为了西霞、为我楚家做了多少牺牲。”
他连自己的身份也抛却不理,不给苏家人一点机会,心内之苦,楚瑶光无法说给楚朝晖听,只能紧紧抱住姐姐,像是郑重接下苏睿的嘱托。
“不必说了,父皇一生决策应明,当年之事,我从未怪过父皇传位给妹夫而不是苏睿。”姨母明明是笑着,偏就瞧得令慕容薇心碎,脸上的泪不觉就姗姗而下。
姨母饮了一口丫头方才捧上的热茶,袅袅热气升腾遮住了她的双眼,看不出喜悲,“武将平天下,文官守江山。他们二人若是异地而处,妹妹,埋骨黄沙之下的不知又多了多少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