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之后,夏静姝忙着张罗着让婢女们收拾碗筷。
“嫂嫂,今朝辛苦你了。”云娇走过去,挽住了她的手臂。
“不辛苦。”夏静姝握着她的手,有些后怕的道:“我就怕我哪里疏忽了,做的不到位,到时候惹人笑话。
还好有李嬷嬷帮忙盯着,那些该预备的也都已经预备好了,这里头的规矩我还真不大懂。”
“这不是慢慢的就懂了吗?”云娇笑了:“嫂嫂,你之前还说不行呢,这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我也没想到。”夏静姝掩唇笑了起来:“你知道的,我这可是头一回办这么大的事。”
她提心吊胆大半日,这会儿总算是能安心了。
“嗯,我早就知道嫂嫂能行。”云娇笑望着她:“往后,这个家你能当得起了。”
“还得要你多教教我。”夏静姝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
“我又不曾当过家,我还要人教呢,我拿什么教你。”云娇笑着松开了她:“我可没东西教你,我回院子去了。”
“你聪明啊,你什么都懂。”夏静姝跟上去拉着她:“你别走,再陪我会儿。”
姑嫂二人笑着说了一阵子话,忽然听闻门边有人叫她们。
那声音不大,说话的人显得有些没底气。
“云娇,静姝……”
云娇同夏静姝齐齐回头,就瞧见二婶婶邹氏站在门框边上,看着她们欲言又止。
“二婶婶,人都散了,你怎么没回去歇着?”云娇拉着夏静姝一道走上前去。
“娇儿,二婶婶想求你件事……”邹氏看了看夏静姝:“你随我出来一下,咱们借一步说话,成吗……”
自从云娇那日正名之后,她见了云娇,再也没有了从前那番高高在上的姿态了,反倒如同个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巴巴的,一天到晚没个精神。
云娇同夏静姝对视了一眼。
“你去吧。”夏静姝放开了她的手。
“走吧。”云娇看了一眼邹氏,当先走了出去。
她估摸着,邹氏也没什么新鲜事,来找她无非是为了家里的这些事,要么就是二叔叔头顶上的乌纱帽。
她走到空处,四下看了一眼:“二婶婶,这里没有人,什么事你说吧?”
“娇儿。”邹氏走到她跟前,望着她哀求道:“我想求求你,能不能放过你二叔叔,别让他辞官了。
我保证他以后绝不会贪墨那些酒楼的钱财了,一定清廉为官,我发誓。”
云娇皱了皱眉头:“二婶婶,我只是叫我爹辞官,并不曾叫二叔叔辞官。”
当然,她心里也明白,把言欢不在朝中了,那官酒库的点检官恐怕也轮不到把言笑继续当着了。
“我知道。”邹氏红着眼睛快要哭了:“你看……这个家里头这样了,正当着你两个哥哥正说着亲,你爹自己要辞官了,昨日晚上来找你二叔,让他趁早把官辞了。
你说要真的辞了,你两个哥哥上哪儿去说亲?那不是要养出两个鳏夫?到时候,你这做妹妹的,脸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一笔写不出两个把字,到底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而且你说,你爹同你叔叔都辞了官,家里也没个进项,这些开销哪有银子?
总要留个人赚银子吧?”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恨不得将所有的道理都拿出来摆一道。
她是既焦急又后悔,把言笑真的辞了官,他们就只能吃老本了,坐吃山空,可用不了多少日子。
当初风光的时候,也有不少人上门要给她两个儿子说亲事,她仗着自己正在势头上,挑三拣四,那么多姑娘,就没一个她中意的。
到临了,落到这地步,她却又急了,悔不当初,可又有什么用?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二婶婶,我知道你着急,可这事也不是我能管的。”云娇推辞:“我一个小小的姑娘家,我哪管得了这么多事?”
她才不想管这些事。
邹氏面上微微有了喜色:“那你说,让你二叔辞官,真的不是你的意思?”
这丫头,嘴上说管不了这些事,可这个家变成这样,不都是因为她?
邹氏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可半分也不敢表露出来,得罪了云娇,把言欢都落到那样的下场,她这点脑子那够碰的?
“真的不是。”云娇坦然的望着她:“二叔叔同二婶婶又不曾太过得罪我,我也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
邹氏虽有时候有些不大地道,但说欺负她,凭着良心说,还真就没有。
不过,她也没安什么好心就是了,但当初威胁把言欢,她也利用了邹氏,算个半斤八两吧,两不相欠。
“那我去向你爹求求情,只要不是你的意思,这官位或许还能保住,你说是吧?”邹氏语气中带着一些讨好。
“二婶婶想听实话吗?”云娇微笑的望着她。
“实话……当然想听实话了,怎么,娇儿想说什么?”邹氏有些慌了神,她怕云娇忽然说不肯。
“二叔叔不辞官,一时半会儿的,自然不碍事。”云娇不紧不慢的道:“可我爹辞了官,二叔叔在朝中可就没靠山了。
到时候,自然有人对这点检官的位置虎视眈眈,二婶婶也知道这是个肥差,朝天上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
“那……那又如何?你二叔叔不辞官,他们总不能来抢吧?”邹氏有些不安地问。
“抢,当然不会了,都是读书人,斯文的很,怎会强抢。”云娇笑了笑。
“那不就好了。”邹氏松了口气,想要笑一笑。
可那笑容还未来得及完全展露,便凝固在了脸上。
“他们是用脑子的,只会慢慢的筹谋,就二叔叔从前做的那些事,往重了说,都够杀头的了。
二婶婶,你说那些人握住二叔叔那些把柄,会如何?”云娇望着她,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啊……这……”邹氏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你二叔那些事,也不曾做在明面上,他们怎么会知道。”
“我哥哥才入衙门几日?都能查得个七七八八,二婶婶真觉得,这些事情能否瞒得过那些老狐狸?”云娇淡淡的开口。
邹氏说不出话来了。
云娇又道:“我也只不过是提个醒罢了,毕竟是一家人,就如同二婶婶所说的,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我也希望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好。
二婶婶若是执意要二叔叔不辞官,那也不是不可,我只是个建议罢了。
若是没有旁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罢了,也不多留,转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