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你莫要怕,”钱姨娘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用力的捏了捏:“实话实说便是了。”
云娇不曾想到姨娘也会这般,蓦然抬眼盯着她,心中不解。
若是往常,姨娘至多是不言语,如今竟暗示她,到底为何?
钱姨娘依旧眼神深深,满目慈爱的望着她。
云娇心中不甘,又怕惹得姨娘伤心,踌躇片刻道:“我照应婆奶奶这些时日,二舅母从不少了婆奶奶吃喝一应物事,也派了人在跟前日夜照应……”
这也不算扯慌了,只不过吃喝皆是些不合外祖母胃口的,在跟前照应的也唯有一个李嬷嬷。
“都听听,都耳朵竖起来好好的听听!”丁氏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她,面上皆是扬眉吐气:“我外甥女的话,都听到了吗!小孩可不会扯谎。”
云娇心中难过,默默的退至钱姨娘身后。
钱姨娘拽住她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绳子来了!”
便在丁氏耀武扬威之际,刘老汉气喘吁吁的奔了回来,数九寒冬的,他竟跑的满头大汗。
众人早已抬得腰酸背痛,见到绳子来了,七手八脚帮忙套了上去,看着棺材重新稳稳当当的担了起来,刘老汉总算松了口气。
“钱老爷,这绳子是今朝早上新取来的,我也不晓得怎的就突然断了,”刘老汉捡起那根断了的麻绳,左右翻看:“这可真的怨不得我,好在棺木也不曾真的落地。”
刘老汉这是在为自己开脱呢。
“不怨你,”钱世海摆了摆手:“走吧!”
他没得心思计较这些,耳边翻来覆去,皆是方才杨素荷所言,“这是报应,是老夫人在天有灵……”
他心中不除疑,也不愿意多生事端,这丧事办的曲曲折折,出了多番变故,如今只想好好将老娘葬了,回去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前头又热热闹闹吹吹打打的行进起来。
丁氏被钱香兰与温氏左右扶着,独脚前行,像出殡,出面做活的皆是小厮,一般是不许带着婢女的。
各人又回到了各人的该站的位置,按部就班的前行,方才的一切便好似不曾发生过一般。
只有云娇,心思沉沉,闷闷不乐,埋头跟随着钱姨娘。
“娇儿,”钱姨娘小声唤她,看着女儿无精打采的模样,她怎会不心疼。
云娇抬起头来望着她。
“你别多想了,我与你姨母她们也不想包庇她,可不看僧面看佛面,旁的不说,你想你婆奶奶愿意看到她儿媳妇身败名裂吗?”
钱姨娘说话柔和,有些微喘,她向来身子弱,这几日操劳下来,她已然有些累着了。
云娇怔了怔,姨娘这话也有道理,婆奶奶在世之时是最不愿家丑外扬的了。
钱姨娘又接着道:“你二舅母再不好,你表姐待你总还尚可吧?
便是不瞧你表姐,也要瞧瞧钱胜,那孩子多周正,你忍心叫他因着你二舅母的错,身败名裂?”
把云庭也在一旁点头,轻声道:“官家以仁孝治国,若是担着不孝的名声,便是断了他考取功名之路。”
云娇默然,这世上的事,真是事无绝对。
一路无事,到得外祖父坟前。
钱老爷子孤零零的一座坟,坟前一碑,上书大渊朝丁丑十二月二十七日男枢(钱世海)泣血纳石,碑前两棵黄杨树。
若说钱老爷子为何不入祖坟,那也是按规矩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