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曾没有随意乱翻别人东西的毛病,但醉汉的那番话,却让她不得不破例一次。
照理说,常玫的生父是个醉汉,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没几天是清醒的,说得话也不能全信,苏子曾并不想随便冤枉了别人,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小时候,她曾听家里的一些老佣人也曾说过,常玫对待过世的乔初伺候的很周到。
而且连苏庆长都说过,乔初是被她“克死”的。就算以前的苏子曾是死也不肯相信的,但经过了重生这件事后,对于命理一说,她也是约莫有些信了的。
“夫人是生了大小姐后,身子虚,血崩气竭而死的,”连当了苏家二十年家挺医生的老大夫都是这么说的。
“酒后吐真言,”苏子曾执拗地认为,常池的父亲不会无端端说出那样的话来,所以她才会在决定找机会翻找常玫的房间。
从书桌到抽屉,所有肉眼能够接触到的地方她都找了一遍。让苏子曾很是失望的是,她没有找到一点有用的讯息,正当她最后翻找床榻时,才发现了这张照片。
枕头下翻出的是一张残缺的照片,上面的少女看着和苏子曾很相似。“妈妈,”苏家的大宅里,并没有乔初的照片,说是怕苏庆长睹物思人,全都收了起来。所以除了乔初墓碑上那张被风吹日晒后,难以辨清的照片外,苏子曾对于乔初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梦境里的那个消瘦的背影。
想不到, 乔初唯一的照片, 竟然会在常玫的枕下。几十年了,那张照片没有任何的褶皱,看得出,保管照片的人很是用心。
乔初那时脸颊上还带着少女特有的婴儿肥, 闪亮的眼, 笑起来时,嘴边是两个梨涡, 一深一浅。左边站着的是年轻时的常玫, 她脸上也洋溢着苏子曾从来没见过灿烂笑容,惯常的那副虚情面容在照片上不见踪影。
而右边...站在了乔初右边的那名少女, 头像已经被挖空了, 她的胳膊亲昵地挽在了乔初的手上。身子也紧挨着乔初,纵使没有了脸,但光看照片上留着的身影,就能看出这是个很漂亮热情的少女。
整张照片上最让苏子曾意外的并不是乔初和常玫的合影, 也不是那个挖空了的头像, 而是三人身上穿着的校服。
凯利女学的校服, 如出一辙的玫瑰徽章, 三人的身后, 是凯利女学百年不变的玫瑰花簇, 春日的阳光, 让三个少女间洋溢着无边的暖意。
妈妈也是凯利女学的学生, 常玫也是...苏子曾回想起了刚开学的时候, 常玫在得知她要去凯利求学时的古怪,以及常池的冷嘲热讽。没有一个人, 告诉过她,乔初也是凯利女学出身的。照片上的另外一个人, 又是谁。而苏庆长又为何没有告诉她这些事。
常池房间里,传出了阵瓷器落地的声响。苏子曾连忙将照片塞回了枕头下, 掩好了常玫的房门,有着做贼后的快感, 又有着更多疑问带来的烦躁, 她再次回到了大厅里。
苏庆长还是坐在了老位置上,言无徐的面前堆了几个果核,咬开了的樱桃,汁液还留在了她的唇上, 产生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爸爸, ”苏子曾很少有机会和苏庆长面对面地坐下来聊天,两父女经常会一言不合,就别开头去,谁也不理谁。天生就是犯冲的命,“我想去趁着年前有空,去外公外婆的墓上走走,好些年没过去扫墓了。”
乔初和苏庆长在一起那会儿,她的父母也就是苏子曾的外公外婆都是极力反对的。年轻时的苏庆长没有一技之长,可以说是个街头混混,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救起了被流氓骚扰的乔初。
没有王子和公主结合的那般甜蜜,苏庆长在追求乔初的那段时间里里,没少受乔家人的白眼。乔初过世之后,乔家就没落了,苏庆长又发了迹,以后就和乔家脱了干系。
“怎么凭空想起了扫墓, 也好,你就去看看,以免人家说我们苏家忘恩负义,”今天苏庆长的心情很不错,所以就算苏子曾提了个避讳的事,他也没特别放在心上。
三人又闲扯了几句,就见了常玫从楼上怒气冲冲地走了下来,她的两眼鼓成了金鱼眼,鼻孔不停地扇动着。她走了下来,坐在了苏庆长的身旁,再是用了那双翻白了的眼,狠瞪着言无徐。
那神情,苏子曾看着就觉得倒胃口,更别说苏庆长了。多了一人的对话,已经不再热络了,苏庆长不悦地站了起来,径直往了楼上走去。
“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人了,还学人争风吃醋,”苏子曾讥讽着,说完之后,她又不自禁心生疑问,常玫对父亲之间,到底是真正的感情,抑或只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利弊权衡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