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上去看看,”苏子曾将餐椅又往后推去,这一回,佩罗没有再阻拦。
苏庆长将言无徐送过来的粥水还有药全都摔在了地上,他的手腕处,因为用力渗出了血来。
他像是被囚禁住的困兽,拒绝言无徐和佣人拉开窗帘,日夜已经能够和他没有关系了,日升日落,时间的流逝,只会让他产生求死不能的绝望。
求死不能,活着又没有意义,现在若是有一个人能来亲手的完结了他的生命,就算那个人是佩罗,是他的大仇人,他也会送上由衷的感谢。
“爸,”那声带着颤音的呼叫声,让苏庆长停止了发泄般的摔打。
昏暗的室内,窗帘被人拉开了些,露出了条缝隙,有一缕阳光折了进来,打在了苏庆长那张因为绝望而日夜苍老着的脸庞上。
几日不见的光线让苏庆长僵死的眼珠产生了种酸涩感,他仿佛看见了乔初,可是那句“爸”让他知道,来的人是苏子曾。
这个世上,能够如此坦然的叫他的也只有苏子曾而已。
言无徐看到了很戏剧性的一个场景,前几日还像个老疯子的苏庆长突然平静了下来,就像是被按住打了镇定剂的精神病患者那样。
地毯上的碎瓷片还在滴流打转着,苏庆长的下一反应,就是将他那双缠满了绷带的手藏起来。身为一个父亲,他可以是严格冷酷的,却不该是懦弱轻生的。
言无徐在旁看着,拿过了条毛毯盖在了苏庆长的膝盖上,苏庆长没有发作,只是将那条毛毯牢牢地抓住。
他又憋了半天,才恢复成那个严厉的苏庆长,用着副老子教训女儿的口吻训斥道:“你来做什么,我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爸,你为什么要放弃我,”苏子曾跪在了地上,抱着那双被毛毯盖住了的手臂,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要不动声色,装出了副镇定的样子,和苏庆长好好地谈一谈。
在面对佩罗时,她已经耗尽了全部的控制力,所以在看到苏庆长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伪装了。
“苏子曾,你少不知足,苏氏破产这件事中,唯一没有受到波及的就是你,”话是言无徐说的,她看着苏子曾就来气。言无徐实在想不通,苏子曾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下场最惨的就是自己,什么都没有捞到,现在还要带着一个残废的儿子。
“闭嘴,”苏子曾怒瞪了言无徐一眼,“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你...”言无徐还没看到过这么凶狠的苏子曾,被她这么一下,止不住退后了几步。
“你走吧,”苏庆长的轮椅往后移了几步,“我能给你的,也就只能是那些了。”他的声音不再严厉,是的,他能给的也只能是那些了。他生而不养的女儿,他能做的,只能是在给她一个稳妥的将来。
“爸爸,您到现在都还不了解我,我是你的女儿这个现实,不是光靠了你一份公告就能改变了的。”苏庆长第一次发现,苏子曾的性格里,也有着一股不弱于他的固执,或者那份固执更该被说成是韧性。
“你...”苏庆长看向了苏子曾的眼,他看到的是比晨曦还要亮丽的一双眼,他不自禁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爸,”苏子曾低下头,扶起他的手,在上面亲了一亲,说道:“何谓商人,商人就是从无到有,从一无所有开始的,我现在和将来要去做的,就是你曾经走过的路,唯有这样我才配做您的女儿,请您相信我,不要再选择放弃我。前面而是二十几年,是您来照顾我,现在换我来照顾你,好吗?”
苏庆长感觉到了手上有股温暖,透过了他的皮肤,一直到了他的心窝里。
说得比唱得好听,言无徐在一旁鄙夷着,就算苏子曾想带着苏庆长走,也得经过佩罗的允许才成。
“苏小姐想在这里带走我的客人,似乎还需要经过我的同意,”这一场父女相拥的情景,佩罗看过之后,并没有露出半点的怜悯。
“你没有权利禁锢我父亲的人身自由,”苏子曾抬头迎视着佩罗。
“我是没有这个权利,只不过,你可以询问下你的父亲,他是否要跟着你走?”佩罗走进了苏子曾的身旁,定定地看着她。
苏庆长没有发话,但是他往后退开的轮椅已经代表了他的回答。他不能也不该跟苏子曾走,当初在他以破釜沉舟的决心,让苏氏破产,赶苏子曾出家门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他不能因为苏子曾几句话,就改变了主意,他不能拖累她。
佩罗在囚禁了他的同时,也在他身旁树起了一道保护墙,那些债主找不到他,就不会胡乱生事,但如果他听着苏子曾的话,走出了这道保护墙,那么苏子曾无疑会成为众人责难的目标。
“我知道我现在还不能说服您,不过我希望在这段时间里,您不要再...试图伤害自己。”苏子曾站了起来,她的膝盖上因为跪坐而多了道红印子。她懂得了苏庆长的意思,光凭一番话,是不能动摇苏庆长的心的。
“我暂时将爸爸交给你们,但是我还会再回来的。言无徐,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替我好好照顾他。”苏子曾直面着言无徐,曾经的一对好友,在了各自的人生路口上,分道扬镳,现在又齐聚在了这里。
“好,”言无徐不敢再看苏子曾,现在的苏子曾虽然没有了苏家大小姐的光环,却比当初更加让她不敢直视。苏子曾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虽然,言无徐不知道,到底她身体内的哪一部分发生了变化。
“言无徐,我再信你一次,”苏子曾说完,朝着苏庆长再看了一眼,走过了佩罗,又走过了管家,走过了那些在外面听着动静的佣人们,不卑不亢地走出了苏家。
苏子曾并不知道,在这一刻,就算是冷静如温麦雪也绝不能像她表现的这样镇定。
当然,苏子曾毕竟是苏子曾,她可能一辈子成不了温麦雪,至少聪明如温麦雪是绝不会像苏子曾那样,做出接下来的那些事情来的。
当苏氏破产的事,过了二十多年后,莫城还会有些人在了酒足饭饱后,叼着根牙签,讲起了当年的莫城第一大财阀陨落的事情。
随后,总会有那么些人再不甘示弱地接口讲起,当年的苏家的那个败家女,苏子曾做出的那番惊世憾俗的举动,让莫城甚至是z国中央政府都为之震惊的那番举动。
苏子曾是个暴发户,虽然经过了凯利女学的几年熏陶,但她依旧是个暴发户。暴发户往往是不将钱放在眼里的,所以...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