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察局出来时,已经是八点多了,佩罗将苏子曾送到了烟酒行后,并没有调头就走,而是陪着心事重重的苏子曾沿着路散起了步来。
灯光下,茂盛的树叶被风吹过,没发出多少声响。沿途走着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子曾,”佩罗停了下来,看着苏子曾还在往前走着,细长的腿在路上拉出了两条长影。
“嗯,”苏子曾应了声,她的脑中还在反复演练着今天陈家春教导的那一套说辞。在法院上要保持冷静,无论是面对了怎么样的突发状况,都不要慌乱。
“无论这起官司的结果怎么样,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佩罗往前走了几步,走近了她的倒影里。
佩罗的话问住了苏子曾,她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我们去西班牙吧,”苏子曾答出这句话时是无意识的。佩罗的头刚好低了下来,将苏子曾的整个身影都盛在了他的眼里。
“去西班牙?”佩罗低吟着,不像是回答,更像是回味着她的那句话。
“去西班牙,你也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我也丢开苏氏的事,我们去西班牙,那里的沙滩还有阳光,我们都很喜欢,不是吗?”苏子曾回忆着那条白沙蔓延,阳光浓郁的海岸,眼里的烦恼散开了。那里的阳光,好像冲破了她多日来的阴霾。
最早时,她想过和佩罗在法国定居,但带着奥尔森仇恨的法国还有痛苦的雪崩的记忆,让她不想再长住在那里,所以她选择充满了美好记忆的西班牙。可能在沙滩和阳光下,她就已经爱上了佩罗。
“你丢得下苏氏吗?”佩罗看着苏子曾脸上明媚的笑容,他的语气里不知为何,充斥着股伤感的意味。
“等到常秘书出来后,还有常池,我想,我可以将苏氏交给他们,”苏子曾想了很多,她想到了王秘书的死,还有言无徐那个下落不明了的孩子。她想着要怎样解决这一系列的问题,可是想到了最后,她又退缩了。
难道她要将言无徐送进监牢,让那对交换了身份的婴孩同时失去寄托。这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重生,导致了她们人生的错位,说起来,她才是罪魁祸首。
“那么如果,常玫出不来,而你的父亲,也一直不苏呢,还有我...”佩罗没有再说下去,他不忍打破苏子曾的遐想,可是他也做不了承诺了。他的目的,是让苏庆长彻底垮掉,让用罪恶的财富换来的苏氏一蹶不振。
佩罗不禁要为苏子曾这几天的作为喝彩,他甚至也要为苏子曾请来了个出色的律师而鼓掌,可是,这一切也只能到这里为止了。对苏家的复仇,比他预期的慢了些,拖得太久了。
欧洲方面,已经正式确认了他作为姆森的亲生子的身份,再过一阵子,可能在庭审之后,他就必须回欧洲,接受法国官方授予的伯爵爵位。在此之前,他必须将莫城的一切都处理清楚。
苏子曾不想去法国,可是他必须回法国。法国才是他的根茎所在,也是姆森家族的真正所在地。
“不会的,”苏子曾将心里的那些不安都压了下去,佩罗闪动的眸子和他异常低沉的话语让她有种风雨欲来的窒息感。
“那就希望一切都能顺利,”佩罗吻了温苏子曾的脸颊,而后再也没说话。
佩罗离开时,苏子曾才感觉到,刚才落到了她的脸侧的吻,冰冷冷的。
这一场在莫城中级法院开展的诉讼,吸引了全国各地百余家媒体的注意,一时之间,莫城的酒店客房全都被抢订一空。
开庭当日一大早,原本对公众开放的庭训,不得不采用限制入内的临时措施。除了几家很具有威信的法律媒体外,入内的大多数是和本案有关的关系人还有矿区方面以及苏氏的参案人员。
第一天既需要出庭作证的苏子曾还有常池一早就等在了庭外。因为紧张,苏子曾连早饭都没有吃,手中就捧着一瓶咖啡,来回地拿捏着。
常池看着比苏子曾还要紧张,她手上拿着的水杯,已经被捏得变了形。
苏子曾是第一个出庭作证的,她只需要提供些最简单的苏氏的情况。照着陈律师的安排,她回答后就可以离开了,哪知道苏子曾说完之后,公诉律师示意她先不要离开,而是直接质问:“我想请问苏小姐,作为苏氏的现任代表人,你是否承认苏氏是有过错的,苏氏是一家缺乏社会责任感的企业。”
庭中,所以人都安静了下来。包括法官在内,无数双严厉又带着谴责的眼神汇聚到了苏子曾的身上。
矿区遇难者的家属情绪有些失控,忍不住骂了出来:“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富人,良心都被狗吃了,还我老公的命来。”
庭警上前制止住闹事的家属,公诉律师还在等待着苏子曾的回答。
陈家春立刻表示不满,“抗议,对方律师询问的问题,我方不予回答。”
承认过错,就等于承认有罪,苏子曾站在了正方形的证人席上,她不能开口辩解,一辩解,就会引来家属甚至是媒体的更加激烈的攻击。
可是如果她不辩解,那接下来的庭审,苏氏就会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陈家春看向了法官,法官并没有出口制止公诉方的盘问,这是一场被操纵了的审判。陈家春这会儿,只希望苏子曾保持沉默,只有保持沉默,才不会陷入被动的境地。
“我...”苏子曾还是开口了,在开口前,她往旁听席上看去,佩罗也要出庭作证,但不是今天,他现在应该坐在了旁席上。可是她没有看到佩罗。
“在法院要求苏氏做有罪辩诉,而苏氏没有做出上诉要求时,我们就已经严明了立场,我今天代表苏氏站在这里,并不是要辩驳什么,也没有想要求什么,我只是希望...”苏子曾有停顿了下,她的目光落在了庄严的庭徽上,“我只是请求能够让我方律师完成这场有罪辩诉,仅此而已。”
苏子曾的眼神还是很清澈,可是她眼中闪出的那丝利芒,让法庭再次安静了下来。
她要求的只是一场完整的审判而已,强加之罪哪容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