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苏子曾对于这起事故的反应却很激烈,甚至大过于苏庆长中风。佩罗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待一名普通的员工的意外身亡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她拒绝以公司名义,参加集体奔丧,而是独自去王家帮忙准备丧葬事宜,坐在了王秘书的灵柩前,守了一整夜的灵。
和苏氏的员工一样,佩罗也出席了葬礼,苏子曾的举动和言行也全被他看在了眼里。她戴着家属用的黑臂章,全身素黑,没有嚎叫悸冬,眼里透着悲戚。
没有人可以理解苏子曾得知死讯时的心情,对于苏庆长的中风,她不是没有惊慌,在她经历过苏庆长的死讯之后,惊慌之余她,就像是电流遇上了绝缘橡胶。
而王秘书的死,却让她突然又通上了电,一个人,因为她而死。
警察的事故鉴定报告写明,王秘书的死,是因为天黑路滑,轿车的刹车失灵的缘故,一气跌落了山道。
苏子曾没有去过现场,她可以选择相信那是一场交通意外。可是事后,她也赶到那个小山村,那家抚养婴孩的人已经搬走了,是事故发生当晚,连夜搬走的,如果是一起意外。
跪坐在灵堂上的苏子曾,木然地往烧火盆里丢着纸元宝。折叠的一丝不苟的金银元宝,遇到了火,就烧成了烬。
在离她不远处,她听见了阵耳熟的声音。言无徐作为苏氏的代表,前来问候家属。王秘书的妻儿还有白发苍苍的父母都站了起来,很讽刺地要像她谢礼。
言无徐边用手遮住口鼻,挡住熏腾而来的烟灰,边假装出了副惋惜的口吻,“虽然王秘书已经离开了苏氏,公司现在也处在困难之中,但王秘书为苏氏辛苦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穿着黑色的丧葬服,手执白菊花的言无徐,满脸的伤感,她接下来又说了一通话。让言无徐来完成这一场作秀式的捐赠是最适合不过的。换做了是苏庆长,或者是苏子曾,谁都不能像言无徐那样,将这一幕诠释的如此完美。
当她拿出那张写着五万元整的支票时,苏子曾已经不能将她和当年被费清用了相同的五万元支票羞辱的言无徐联系在一起了。才只有四年的时间,当初那个带着绝望眼神的女学生,摇身一变,成了他人绝望的制造者。
王秘书的家属还想拒绝,在王秘书离开苏氏时,苏庆长曾给过他一笔价格不菲的退休金,他们不能再额外接受苏氏的馈赠了。王秘书若还是在世,依照他的率直个性,也是不会接受的。
“请你们收下这笔钱,”苏子曾就要将支票接了过去,言无徐也跟着点了点头。
“既然来了,那就瞻仰下王秘书的遗容,我想代表公司来的言秘书长应该也很想再看王秘书一眼,”苏子曾将支票交给王秘书的父亲后,话语一转,向言无徐发出了邀请。
言无徐听罢后,脸色微变,言语闪烁着:“还是不了,我还是去给王秘书上柱香,行个礼。”王秘书是跌落山道的,面目全非的样子,言无徐可不敢亲眼看被她害死的人。
“当然要行礼,而且还要鞠躬,”苏子曾的手拗着拉过了言无徐,趁着她脚下没站稳,一味地往灵柩摆放的方向拉扯。
“我不想...我不方便进去,”言无徐脚下踩着的黑漆皮细高跟被苏子曾拉得,在灵堂的瓷砖地上发出了尖锐的嗤声。
“代表苏氏祭拜老员工,那就尽心些,我相信爸爸如果知道他的老下属,死得这么惨,一定会想亲眼看看他的,”苏子曾的手很有力,拽住苏子曾之后,任凭言无徐怎么使力都松不开。
灵堂上,王秘书的家属都是一脸的诧异,而苏氏的员工也是面有疑色。佩罗在旁看着,苏子曾不肯松懈的动作,不知为何没有上前制止。
韩放刚想上前帮忙,就被苏子曾喝止了,“韩放,今天她一定要正儿八经地祭拜,苏氏的代表不是那么好当的。”苏子曾的话语如针如刺,刮擦在场每一个人心上。
“苏子曾,你放开。子曾,我求求你,”言无徐被拖向了白黑相间的纬布后头,她的鞋子已经脱落了一只,脚上的丝袜,也因为剧烈的拉扯破开了口子。
“碰”地一声,人身撞在了棺木上的声音。
“啊”,言无徐的尖叫声在灵堂里回想着,言无徐被甩在了摆放好的丧花上,她头也不回,双手双脚往外向外爬着。她不敢去看棺木里的王秘书。
棺木里,根本没有王秘书的尸体。死于交通意外的王秘书,尸体已经破碎不堪,所以在事故发生后,他的家属就遵循警方的意思,将他所剩不多的几块尸骸火化了。
灵堂里的棺木是摆设用的,朱木做得长方形棺材里,放着一个蓝白瓷做的骨灰盒。
“小徐,那只是一个骨灰盒而已,”韩放上前去搀扶言无徐,她先前那副雍容华贵的苏氏代表的模样,全被毁了。
“一个骨灰盒而已,”苏子曾看着惊慌失措的言无徐,“你在怕些什么?”
“我...”言无徐吞了口口水,先前她的那番举动,确实有些失常,“我只是怕死人而已。”
“死人?我以为你只是怕活人而已,”苏子曾说罢,又朝着王秘书的骨灰盒鞠了个躬,像是个真正的苏氏代表那样,端端正正,九十度的一个礼。如果今天是苏庆长代表苏氏前来,一定也会和苏子曾那样,向他的老下属,行一个礼。
此后,苏子曾又鞠了个躬,这一个躬,是代替仍在昏迷的苏庆长行的。
最后一个鞠躬,才是苏子曾代表自己行得,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让言无徐再得意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