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师和中年妇人所指的慢餐厅,就是苏子曾早前出门时,遇见的那一家。
不算醒目的门面,贴彩玻纸,五颜六色的玻璃,门口挂着个画了只蜗牛的,代表着慢餐馆的理念,营业牌上,标着营业时间。进门的位置,竖着块木牌,摆放着当天的主厨推荐。
“这是让大师最喜欢的一处餐厅,看着不起眼,里头的洋葱汤和羊扒的滋味很地道,”苏子曾在攀谈中才知道,这位中年妇女是让大师合作了二十多年的助手-鲍琴女士,两人因合作而结缘,别看让大师这会儿看着和气,他生了副典型的艺术家脾气,阴晴不定。
餐厅里差不都已经满座了,苏子曾等人进去时,刚好是抢到了最后一桌。为此让大师得意了好一阵,和个孩童似的手舞足蹈着,“幸好抢到了,要不然等到十点都不一定有空位。”
这类慢餐厅和英美式快餐走得是两种极端,重在尽情让客人的每一个味蕾都享受到食物的美味,而不是麻木地将食物塞进嘴里,和时间赛跑。在这里,你可以和恋人好友,坐上几个小时,等到你胃里的美食全部消化殆尽后,再漫步在香榭丽大街上倾听落叶的私语。
虽然挤在了一条狭小的巷道里,空间有限,但餐厅主人还是在正中的位置修了个小型的表演台,暖融的灯光下,一名兼职的小提琴手,绵绵不息的琴音,阵阵飘来的菜肴香气,让人不知身在了何处。
等上菜的这段时间里,让大师不时说着身边的一些乐事,苏子曾到了法国后,还是头一回接触这样风趣的人,所处的环境,又让她很是放松,时不时就会被让大师的诙谐语气,逗弄地大笑不止。
到了巴黎后,她仿佛一下子就感染了本地的浓烈气氛,将矜持和冷淡全都抛在了脑后。清脆的笑声又像是传染似的,引得旁边的几桌客人也看了过来。
那名鲍琴女士大多数时,都是含笑静看着,她的眼神温柔而又含蓄,看着这两名年纪相差很大的“孩童”。
杭一邵先也说了几句,渐渐地,他沉默了下来。斜柱着左手,偏着头,看着因为大笑而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和长发颤抖着的苏子曾。她的脸颊上,因为大量的笑容爬上了潮红,纤细的手不时地在嘴和膝盖间移动着,睫毛轻颤着。
喝着的是让大师推荐的一款迷迭香茶,杭一邵却有种酒后醺然的醉意,只是听着苏子曾的笑容,杭一邵就觉得有些醉了。他喜欢看着她笑,他会因为她弯起的嘴角,而不自觉的扯动自己的嘴角。两个对面而坐的年轻人,一前一后的,缓慢重复地变化着神情。
让大师突然停住了说笑声,苏子曾愣了愣,还以为是上菜时间太慢了些。杭一邵也跟着愣住了,他看了看手表,刚要示意服务生催催,就听见让大师很是夸张地叫了一句。
“no,杭先生,你不仅迟钝还很失礼。”让大师做出了副受伤的模样,“对于一个上了年龄的人来说,提醒他时间的步伐有多匆匆是不礼貌的。”
杭一邵被说得有些尴尬,面对让大师这类老滑头时,他顿时成了生涩的黄毛小子。
让大师挥舞着他的手,手腕处并没有戴任何提醒时间的机械工具,“我甚至连手机也不带,我是个经历过二战的人,时间已经不重要了。而且我的设计不需要时间,它只需要永恒,它只负责让时间不停地来追逐。”
“彼得,我可不准你再惊吓到这位年轻的绅士,”鲍琴女士不满着。
“亲爱的女士们,”让先生再度挥舞起了手来,“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巴黎多于伦敦么?让我们先抛开英国炸薯条和法国大餐间的区别。”
苏子曾和杭一邵都对他无厘头的提问,摸不着边际。
“因为伦敦有大本钟,哦,那玩意儿,都几百年了,我一走上伦敦的街头,就能够感受到耳膜震动时的惊恐感,时间每时每刻不在追赶我,”让大师揪住了衣领,做出了个缺氧的动作。
还是头一回听人说,因为大本钟而不喜欢伦敦,这真是...苏子曾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艺术家都是有着最古怪的脾气。
“让大师说我粗鲁也就是了,为什么要说我迟钝?”杭一邵被让大师这么一打岔,既觉得丢脸又觉得有些不服气。
“迟钝就是迟钝,哦,菜来了,”服务生送上了菜,鲍琴女士则是笑了出来,眼神在了那一对年轻人身上看了看。让大师是在耻笑,杭一邵连心魂都被人牵扯了去,却不懂得去表达自己的感情。笑到了最后,鲍琴女士也笑不出来了,人人都只知道对着他人指手画脚,又有几人会知道发现自己也是如此。
菜确实是好菜,无论是调味还是处理,都是胜人一筹,也只在了这样的环境下,如此的餐厅,才能吃到如此地道的法国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