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霍紫鸢也不禁和裴继欢一样,心里起了疑云了。
杨白眉在天山南北侠名盛播,周围的牧民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恩惠,知道杨白眉去世,牧民赶来帮忙料理后事,那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杨白眉刚刚去世,立刻就有人“找”上门来,自愿替裴继欢操持杨白眉的后事,这也未免太过凑巧了吧!按照习俗,裴继欢作为杨白眉的弟子,发现师父去世,他应该会按照常理找到附近的牧民,请求他们帮助把师父入土为安,偏偏这几个来人并非附近的牧民,而是一个小部落酋长家里的仆人。
舍近求远,这也和杨白眉做事做人的风格完全不对版。
裴继欢认得那个酋长,也和杨白眉到他家去做过客,在霍紫鸢和他仔细地剖析下,很多疑点都露了出来,裴继欢本来是想直接回去挖开师父的坟墓看个究竟的,听霍紫鸢最后那几句话,心头有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霍紫鸢道:“那个酋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继欢感觉她的神情有点特别,道:“那酋长以前有些盛气凌人欺压良善,被我师父压服,不打不相识,后来和师父成了不错的朋友。他也喜欢剑法和武功,所以经常到山上来看望师父,我们日常吃的牛羊肉和蔬菜几乎都是他供应的。我记得我们隔三差五地就能美美地吃一顿鲜嫩的羊肉和牛肉。师父常说,吃人的嘴短,吃了他的肉,指点指点他的武功和剑法也是好的。”因为吃了人家的东西过意不去,指点对方的武功这也合乎常理,但裴继欢却清晰地记得般若剑法那个酋长也会几路。在他的意念中,裴继欢认为这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师父收了那个酋长做记名弟子,但若然如此,那个酋长就该和他一起在山上学艺才对;一个是像自己看到的一样,那个酋长只是受到杨白眉的指点剑法而已,谈不上师门传承。虽然他此时有所怀疑,但还未从酋长和师父的关系上去想。
他自小是个情感丰富的孩子,按理那个酋长经常上山来给他们送吃送喝,他应该对那个酋长很亲热才对,但事实上随着年龄渐大,他对那个酋长几乎没什么交流,甚至谈不上有什么好感,每次酋长来山上,他只是淡淡地看一眼就走开了,或者去练武,或者去野外找牧民们的孩子去玩了。想到此处,他似乎觉得有点为难,不知怎样说下去才好。
裴继欢见霍紫鸢正在沉吟,问道:“你在想什么?”霍紫鸢道:“没什么。这件事你说出来太突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不过你既然有了怀疑,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商量怎样回到天山去找寻答案吧。”裴继欢也在思索怎样去做,也没再说话。霍紫鸢去捡了柴火回来点起篝火防止猛兽,裴继欢就地取材,用削尖的树杈从河里叉了几尾鱼上来烤着吃,香甜的美味和情侣相拥的旖旎,暂时冲淡了两人心中忽然升起的疑云。
霍紫鸢吃好喝好,伸开懒腰,打了个哈欠,道:“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呢,早点睡吧。”钻进了裴继欢的怀里,撒娇让裴继欢抱着她睡,裴继欢立刻伸手呵她痒痒,把霍紫鸢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两人闹了好一阵,才钻进了桑错为两人准备下的睡袋,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裴继欢先把骆驼饮好,才把睡梦中的霍紫鸢叫醒,他在饮骆驼的时候看见了三四只野兔在河边玩耍,发出石子,打昏了三只,两个人在树林里生火烤兔肉吃,吃得霍紫鸢大声叫好。吃完了兔子洗完了手,两人沿着开都河,向一个名叫“巴音乌鲁”的地方进发,从巴音乌鲁向北登山,就是天山山脉的余脉,路途虽然不好走,但接近裴继欢在天山时的居处南天山南坡不太远,过了巴音乌鲁就可以看到飞云河,而霍紫鸢第一次见到裴继欢,正是在飞云河边的小镇上,那时裴继欢忙于应付宇文冲和他的同伴,并未注意到霍紫鸢的出现,而霍紫鸢面对面和裴继欢的初次相识,却是在小镇附近一个山坳里,那是裴继欢在山坳中捕兽的临时建造的一个住处。
正在此时,忽听背后传来健马奔驰在草原上沉闷的蹄声,来得有如暴风骤雨。
裴继欢在天山脚下成长,自然知道天山脚下的草原和别处不同,一株小草的草根可以延绵数里,也就是说,在这样的草地上奔跑,时刻要防备着马蹄被连成一片的草地绊着,看样子,来人并不是天山附近的本地人。那人纵马飞驰,霍紫鸢不禁眉头一皱,说道:“肆无忌惮地在草原上放马狂奔,这人只怕恐非善类,我们看看是什么人。”裴继欢不以为意,说道:“多半是有急事赶路来的,不必大惊小怪。”其实他话虽如此,先多了个心眼儿,回头一望,但见四人四骑,转眼到了五十步的距离以内。
为首的不是别人,而是在胡家寨见过一面的齐天霸。裴继欢见过他,只是这时两人已经换了吐蕃族的衣裳,似乎齐天霸并未发觉他和霍紫鸢,其他几个人裴继欢也认得,分别是?圆和褚坚兄弟,最后那人居然是李玄幽的大弟子季盛平。裴继欢一看来的这四个人,已经知道他们有所针对,当下对霍紫鸢低声道:“我们把脸遮起来。”霍紫鸢会意,并不回头,掀起风帽就盖上了半张脸。哪知两人刚刚遮好脸,只听背后的齐天霸已在哈哈大笑,说道:“咱们追了这么远,总算追到了!”在马背上伸手一按,腾空飞起,半空中拔出月牙弯刀,猛地一刀,向裴继欢后心砍来。裴继欢并不回头,反手一剑,当的一声,火光迸散,齐天霸只觉手臂剧震,登时倒飞回去。说时迟,那时快,季盛平已经赶到,拔出佩剑绊住裴继欢,霍紫鸢飞下骆驼,一剑刺出,遇上了?圆和褚坚的两口长剑。她居高临下出剑,占了气势上的便宜,褚氏兄弟只觉手腕一震,一起后退了两步。霍紫鸢以快打快,一剑斜掠,向褚坚扑去,旋风般一连几剑,杀得褚坚步步后退。?圆大怒,骂道:“好你个死丫头,要和老子拼命吗!?”剑光走圆,硬接霍紫鸢的剑招。霍紫鸢顽皮劲儿又上来了,道:“好呀,你这该死的胖子开口骂人,看我不打你几记耳光让你满地找牙!”褚氏兄弟一个胖一个瘦,?圆被骂“死胖子”,左手两指扳着剑尖向下一弯,怒极反笑:“死丫头,口出狂言,你要打我耳光,那就来试试吧!”他见过霍紫鸢的本领,虽然知道她的武功不弱,但无论如何不相信自己会给她打着耳光的,夔门剑法以诡异见长,要想靠近他身边都算为难,别提还要打他耳光了,?圆心想。
霍紫鸢果然说打就打,?圆心念未已,只听褚坚大叫“小心!”还不及反应,“啪”的一响,眼前金星乱冒,脸上果然给霍紫鸢打了一记清脆玲珑的耳光。按说?圆的武功在武林中也足可算做好手一类的人物,事先也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但事到临头,别说防守,这一掌就连想躲也躲不开!
?圆冷不防吃了一记耳光,大怒之下,使出夺命剑法,剑光闪闪,呼呼呼连刺三剑,地上的草皮也被他宝剑带起的剑风吹得飞上半天。不过他的杀手剑法连霍紫鸢的衣角也未沾上,噼里啪啦,?圆的胖脸上又被打了三个响亮亮的耳光!这三个耳光打得更重,哇地一声,?圆跟着吐出一口血水,果然掉了三个牙齿!霍紫鸢咯咯娇笑:“怎么样?死胖子,我说要打你耳光让你满地找牙,就能打你耳光让你满地找牙。你不服气,可以再来试试!”?圆给她打得脸上好像开了一个颜料铺,白皙的脸上一块青,一块紫,嘴角淌着鲜血,哪敢“再来”?他捧着红肿的脸孔,气炸了心肺,这时候褚坚和齐天霸两路包抄,把霍紫鸢围了起来了。
齐天霸的弯刀是加了玄铁粉做成的,刀重力沉,身形斜晃,一刀向霍紫鸢右膀劈下来,要卸掉她的胳膊,把她活活抓住。可他的如意算盘也打得太过如意,他几乎忘了霍紫鸢是新一任幽冥神教的教主“幽冥神教”,见他一刀劈下,一个吞胸吸腹,脚步不动,身形挪后五寸,反手就是一剑。这一下避招还招,拿捏恰到好处,只听“当当”两声,褚坚的长剑和齐天霸的弯刀被她长剑发出来的一股柔劲牵引碰到一处,溅起了点点火屋,霍紫鸢娇躯滴溜溜一转,两人后续的双掌也打了个空。霍紫鸢倏地一声冷笑,笑声中一个“怪蟒翻身”,长剑唰的一声,左牵右引,不但荡开了齐天霸的弯刀,倏地转到褚坚背后,猛下杀手。
好在褚坚的剑法比他的兄弟?圆还高几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倒踩七星”,身躯转了过来,手起剑落,一招“铁锁沉江”,手法快到极点,向霍紫鸢拦腰扫去。霍紫鸢身形再转,五指并拢,轻轻一拂,忽合忽舒,宛如春花葳蕤,姿势美妙之极!褚坚和霍紫鸢打过照面,根本一时想不明白她的武功为什么会突飞猛进,猛地一呆,那五根葱根般的手指忽然变拂为抓,倏地抓到了他的脉门,右手剑蓦地从肘底一穿,斜飞刺出,剑势突然一变,刺向齐天霸肩头的琵琶骨。
这一下来得太快,霍紫鸢闪电般连袭两大高手,两人居然都对霍紫鸢诡异的身法剑法反应不及,只听哎呀一声,齐天霸钢刀掉地,手臂上中了一剑,褚坚还好,一只袖子被霍紫鸢一抓抓裂,脉门火热,宛若被火绳结结实实地烫了一下,那声惊叫,就是他发出来的。但闻霍紫鸢连声冷笑,冷笑声中,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影子,掌势已把褚坚的身形牢牢笼罩,闪电般一掌向褚坚顶门拍下,掌势飘忽已极,褚坚在她掌势笼罩之下,眼看避不开她一记杀手,齐天霸急忙猛发一掌,“印”向霍紫鸢的后心,只见青光一闪,霍紫鸢并不回头,反手一剑,锋利的剑尖对准齐天霸的掌心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