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医言重,陆公子性子开朗,气度不凡,必是人中龙凤。谭福加也适时的吹嘘一番。吹嘘完了后话锋一转,他又道:陆太医及陆小公子舟车劳顿,定然是累了,快快随我入府!
有劳。
刚踏入前院,谭福加就召来婢子吩咐道:赶紧收拾两间干净的厢房出来。
婢子应声离去,谭福加停下了脚步,等着好奇打量王府的爷孙二人跟上来。
他走得并不快,无奈那爷孙二人一步三回头,很是缓慢。
阿公,快瞧,那儿有只麻雀!我要去抓来!
秉儿,不得胡闹!这里可是季王府,不是咱们自家后院!
小儿嘴唇动了动,嗫嚅了几句,声音不大,谭福加却听见了。
那小儿道:就这季王府,还不若咱家大。瞧这潦倒穷酸的模样,还好意思称之为王府?
不得放肆!陆钟狠狠地斥责了一声,那小儿才收敛了些。
谭福加听罢险些变了脸色。有些人虽然对季王府有意见,但碍于季王的身份,也知在背后说话。这小儿却口无遮拦,肆意妄为,丝毫不惧季王权威,也不知是生性如此,还是有人教唆
季王爷在何处?不知现下能否接诊?陆钟晃了晃手中的药箱,对着谭福加问道。
王爷在塘边凉亭处小憩,想是此时睡得有些沉了。谭福加笑着回道,言下之意乃是不便接诊。
陆钟了然,捋须一笑:那我们先回房歇着,如若王爷醒了,劳烦管家告知一声。
好在陆钟知礼数,态度也很恭敬,谭福加心中的怒火这才平息了下来。
表演的时刻又到了,多演几次,就轻车熟路了。谭福加先上前一步,接着双手抬高握住了陆钟的手,眼角冒出些许晶莹,言辞恳切道:陆太医,您可是王府的救命稻草啊,王爷的这一双眼全靠陆太医了!
说罢便拜了一拜。
陆钟扶起谭福加,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宽心:诶,谭管家这是作何?治病救人陆某的职责,陆某定当竭尽全力。
送二人回房,谭福加脚步匆匆地往塘边凉亭走去。当务之急,须速将此事告知季王殿下。
还未步上凉亭,他远远地便望见季王一人坐在塌沿,双手圈着膝,下巴靠在膝上,一副茫然无措又孤单的模样。
谭福加来不及心疼,旋即拾阶而上,急忙禀道:殿下,宫中太医院的陆太医来了!
季王的情绪有些低落,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淡淡地道:来了便来了,有什么好慌张的?
老奴怕他会瞧出端倪。
季王疲惫一笑:放心,我们没有端倪可以让他瞧见,我现在的眼睛确实是看不见,并非佯装
王爷如此有把握,老奴也就放心了。谭福加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笑意。高兴完毕又见季王愁眉苦脸,问道:殿下还在为娶亲一事忧烦?
是。气氛凝滞了许久,这一个字才从季王口中冒了出来。
王爷不愿成亲,莫不是有意中人了?谭福加灵光一现,试探着问道。
季王被窥中了心事,将头埋得更低了。
王爷若有意中人,这事便更好办了。将此人告知陛下,请求陛下赐婚便是,王爷又是为何忧愁呢?
季王的声音之中带上了些许的颤抖:我找不到她了。
找不到?
谭福加本想询问为何找不到,可季王只是讷讷地重复道:找不到她了我找不到
显然季王想避开这个问题,谭福加便没有多问,心里头对季王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寻人的事情,谭福加并不知情,季王交代给了和顺。自解决完旱灾之事,她便一直在找徐江菡,可北直隶江平县都被她翻得底朝天了,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会不会这一世,根本就没有她?
季王的心死了,没有徐江菡,她自是不会再看其他女人一眼,遑论娶亲。
再找找看,殿下莫要轻言放弃。不知该说什么,谭福加只能这般安慰季王。
季王也知道这个道理,但父皇那边甄选王妃一事,现下无论如何要止住。圣旨一出,一切都没有回头路了。
信送出了吗?
已经派快马送出。
好,先这样吧。我累了,扶我回房。
戳中了伤心事,季王一直郁郁寡欢,回房睡了一觉,睡到了日落繁星起,这才有了些气力。
殿下,陆太医等候多时了,现在可否召见?见小殿下还一脸迷糊相,谭福加温声细语地问道。
叫他进来吧。季王让婢女伺候着穿上了外衫,躺在榻上,安安静静地等着陆钟前来问诊。
她的眼睛上覆着一圈的白纱,长发缚成一个简单的髻,着一身白绸衫,温润纯粹。
柳涟,安神香灭了吗?怎味道淡了许多?
柳涟笑道:殿下睡了许久,安神香自然是灭了。
再点上一柱。只有闻到这荷花味的安神香,季王才觉得安心。
是。柳涟点完安神香,捧着一杯清水走了过来,道:殿下初醒,定然口干舌燥,饮几口清水,口中也能舒坦些。
你递来吧。季王点着头,朝着柳涟说话的方向伸出了手:放在我的手上,我自己来。
是温水,杯壁仍有些烫,殿下小心。
知道了。季王正欲接过杯盏,却灵敏地听见有外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灵机一动,失手将杯盏滑落。
陆钟方踏入季王寝殿便见着了这一幕,季王还未接牢茶盏便收回了手,青花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温热的水洒了一地。
柳涟,你怎么回事?谭福加见状大怒,从陆钟身后快步行了两步越前,大声呵斥道。
奴婢该死!柳涟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
不怪柳涟,是我没有接好。季王的手指绞在一起,一副犯了错惴惴难安的模样。
外头所言大晏九王性子懦软是个软柿子,果真不假。
陆钟默默观察着季王。
而季王也知道陆钟在默默观察自己,所以有些事情,她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