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
为什么世界上能有那样的感情,让人委屈得像是天都塌了下来。
世界坍塌成废墟,人血肉模糊的压在底下。
喘一口气,都疼,可又活着。
第二天就得了重感冒。
头重脚轻的连床都下不去,他胡乱吃了两颗药,把哭肿的眼睛埋在被子里。
逃避一切。
感冒好了后,他就放下了。
他告诉自己放下,对齐瑾的冷淡习以为常,同时也保持着对所有人冷淡,他又开始学校宿舍图书馆三个地方轮着去,挨打的时候抱住头,整个人都很麻木,皮肉的疼、疼不进心里。
谁还能有齐瑾伤他更深?
林有乐这样想着,掀开薄被,下一刻叫哀嚎出声:啊!
宿舍其他几人齐刷刷看他。
林有乐的哀嚎顿时卡在喉咙里,对上大家看来的视线,尴尬的冷静的解释:刚刚撞到墙了。
小心点嘛。
几人又收回视线。
林有乐冲几人后脑勺张大嘴巴无声的嚎叫:谁他妈说皮肉的疼疼不进心里!!
痛死他了!!!
林有乐对自己这具身体服了。
抗揍也分时期吗?
上辈子够惨了,也没见怎么着,这辈子怎么就打了一架,还是打别人,能痛成这样?
一楼三窗口的小笼包都不香了。
林有乐带着一身低迷的气场进教室,门口碰见抱着一大摞新课本的张茜茜,他试着弯了弯胳膊,觉得没什么问题,上前说:我帮你吧。
谢谢,不用啦。张茜茜力气大,说话间已经走到讲台上,把那一大摞放在桌上,说:不然你再跟我去一趟吧,班长今天请假了,本来应该他带人领书的。
班长请假了?
林有乐跟她一起走出教室、往楼下走。
嗯,陈老师说的,说班长跟齐瑾都请假了,请的病假。张茜茜说:昨晚齐瑾跟你上台表演结束回位置就晕倒了,班长他们送齐瑾去了医务室,当时陈老师不在,后来我跟陈老师也去医务室看,却只看到两辆私家车停在校医务室前。
她说:我只看到齐瑾昏迷着,一旁还坐着一位医生,情况看上去很严重。
林有乐眉头皱得深,那齐瑾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你知道吗?
不知道。
好吧。
高一不分文理科,一共九门课程。
等把领到的新书一一发下去,每个课桌上都高高叠起了书山。
林有乐随手翻开语文必修课本,关于理解和背诵的内容对他来说并不难,然后他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看到那些文言文诗篇时,脑海中的深埋的记忆竟卷土重来,好像能脱口而出的熟练背诵。
翻了几页,又看英语。
英语没问题,对过了六级、日常生活也经常用到的他来说,英语应该是高中学科里最简单的一门。
前方有哆、哆、哆的声音。
林有乐抬头看。
张茜茜站在凳子上,正在黑板侧边誊写今天的课程表。
语文、数学,英语、化学、物理、生物、历史、政治、地理
那种重回校园的感觉,终于真真切切的传到了坐在课堂中的林有乐身上。
恍惚中岁月扭曲回流。
大学时在人际方面的交往、日以继夜的赶论文,背单词记法条考各种证,实习后的一面二面,步入社会后的人情宴请、虚以委蛇,从接待委托人到坐上法台手握那举足轻重的法槌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仿佛是伏在桌上眯了一场春觉,醒来,一切成空。
心里的耿耿于怀和念念不忘,最终成了车祸后的一场竹篮打水。
林有乐喉咙动了动。
他趴在桌上,头埋在臂弯中,笑着笑着,笑出些眼泪。
今天要认的老师有些多,除了陈彤兼任数学老师以外,其他都是新老师,一共八位。
那些模糊的记忆和影像像被吹走了尘沙的玻璃窗,鲜活如新。
第一天不上新课,各科目老师跟学生彼此认识、了解,他们有些风趣,有些威严,也有古板和潮流,叫新生们开始对未来的高中三年展开无限期待和遐想。
林有乐想多翻翻理科的书,却总走神
庄梓俞不是说齐瑾的问题不大吗?
怎么开学第一天就旷课?
下午陈彤叫林有乐去办公室,让他准备开学典礼的致辞,明天要在国旗下讲话。
林有乐答应下来,想琢磨着如何问一下齐瑾的事。
您好?
办公室外一个声音叫正在谈话的两人都转头看去。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年近半百的先生,五官周正,梳着背头的发型,炎热的夏天仍然穿的极为绅士,打着领结、马甲衬衫,彬彬有礼的站得笔直。
林有乐竟然认识。
是齐家的管家,周伯。
认为两人有话要说,林有乐识趣的道:陈老师,我先走了。
这位就是林有乐同学吧?
林有乐心中诧异,看向开口的周伯,我是。请问您
我是齐家的管家。
周伯看着他,将此行目的徐徐道来:我们少爷昨夜开始昏迷不醒,听俞少爷说,他昏迷之前曾经跟您有过肢体方面的冲突。
没有。林有乐先否认,再解释说:他只是拉住我,后来松开了。
周伯似乎并不关心原委,他的态度不咄咄逼人,只温和的问:您方不方便跟我去一趟齐家?
陈彤站起来,走向周伯。
她用自己的身躯挡在林有乐的面前,这位先生,我是林有乐的班主任,叫陈彤。
您好陈老师,我们先生想请你们班的林有乐同学到一趟家里,庄梓俞少爷也在,我们并无恶意,也不会对林同学做什么。
陈彤见他语气礼貌态度却强硬,说:正好,我也很担心我们班齐瑾的身体,可以一起去吗?
周伯问:陈老师没有其他事情要忙吗?
学生身体要紧,其他的事情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