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羽和程稚玉下到地宫,地宫里曲折幽深,壁上的石灯因无人续油,已歇灭了大半,闻羽取下一盏油灯,护着程稚玉往前,两人很快便觉得寒意甚甚。
——前面不远就是冰室所在了,再往里最深处是关押犯人的牢房。
两人穿过冰室,顺着暗道而下,透过牢门看到了里面关着的卫氏陶氏官员。
他们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缩在墙边,不停抓着地上的枯草覆在身上,已是饿得瘦骨伶仃。
程稚玉走到牢门前,恨不得现在就让闻羽进去杀了卫瑄,卫瑄被十几个人围在中间,已经饿得奄奄一息,根本无法反抗。
但她还记得父皇的话,要让卫瑄活着,让卫瑄做卫氏里的钉子。
她一转头,看见宁安靠在墙角,卫容妃用破旧的衣衫护着她。
宁安……快饿死了。
她握住牢门,忽的开口。
“宁安,过来。”
宁安怔怔的,看了许久才认出是她,她撑着细弱的胳膊爬过来,卫容妃想拦住她,但或许是想着两人小时候曾睡过一张榻,宁安还是过去了。
她扒着牢门往上,和程稚玉对视,张张嘴还未说什么,程稚玉便握着她的手腕往牢门上掰折,痛得宁安眼泪滚滚,手腕几乎快折断,不断有青紫泛起,却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只能压抑的呜咽。
正当她想努力叫出声时,却突然感觉手心一热,程稚玉往她手里塞了半块软饼,是刚才闻羽从长年殿中装的。
皇姐……
宁安握着那半块软饼,怔怔的看着她,然后慢慢跌下去,握着那块软饼想悄悄吃下。
可软饼的香气又哪里瞒得过将死之人,她还没吃两口,卫瑄就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
“给我!!给我!!!”
他从宁安手中抢过软饼,听闻声响程稚玉回头,她看到了卫瑄眼中的凶狠,卫瑄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恨意。
此子……此子………
不待卫瑄想明白这块饼是不是程稚玉故意留给他的,他就已将那半块饼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吃完了,嘴角只剩下些许的残渣。
可就这掉下去的残渣也有人去捡,卫瑄一生穷困之最,便是在此刻了,都被程稚玉看得一清二楚。
离开牢房,两人沿着石阶上去,来到两宫的交道处,这里有一扇铁门,不是用铁锁锁住的,而是由长短不一的销条插制锁上,需得记住每一根的顺序才能打开,是前朝大褚留下来的秘技。
好在程稚玉小时候程佑光经常让她记邺宫里的各处暗门,她早就记下了。
两人来到门后,闻羽握着门,随时防备着有追兵,两人等了一刻多,程稚玉望眼欲穿,终于等到裴若暗过来。
“裴姐姐……”
再见裴若谙程稚玉心里松了一口气,今日她身边离开的人已经够多,她不想再添一个裴姐姐。
裴若谙来到门后,程稚玉立刻把门锁上,这门在墙壁暗处,从里锁上了外面就打不开,就算追兵追过来以蛮力破墙也需要一些时间。
裴若暗握紧她的手,面庞已经有些虚弱。
“公主,快走。”
程稚玉点头,转身带他们离开,接下来的暗道除了皇家之人无人进过,裴若暗从来不知邺宫下还有这样的暗道,只余一人通过,需得侧身才能行走。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终于,裴若谙看到了另一扇门,程稚玉过去把门打开,上面竟是一口枯井,覆盖着石板野草,闻羽攀着绳索上去推开石板,又将程稚玉和裴若谙拉上来,叁人爬出井外,已是到了北门外的树林中。
这时宫墙已破,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叛军正在宫里寻找程怀旻和玉玺,程稚玉隐在林中轻轻吹起口哨,声音很轻,吹了好几遍,终于听到马儿的轻鸣声。
小白驹,黑云。
两只马儿越过断壁,跑入林中,程稚玉拍拍马脖子让它们安静,马儿很快安静了下来,还凑过去蹭她。
“公主,你打算如何出城?”
这里是邺都,公主从小在这长大,肯定比她熟悉。
“北门出去后往西是邺都的启化门,出了启化门就是大片的山林,可以直接去荆州。”
好,裴若谙蹲下身,打开手里的包袱,她回鸿嘉殿不止给程稚玉引了马,还替她收拾了行装,一身黑色的衣衫和斗篷,她现在的装扮太显眼了,会被反军发现,斗篷可以夜里帮她御寒,还有一些金银,一些吃食。
程稚玉把外衫脱去,换上黑色的衣袍,见旁边的闻羽唇无血色,因失血手都有些发凉了,便把斗篷递给他,闻羽接过批上,又撕了布条捆扎伤口。
“谢公主。”
程稚玉点头,裴若暗把她的包袱打开,当看到里面的玉玺和圣旨时,叁人的眼中都凝了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