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烟袅袅。
我垂眸默不作声,对面容颜精致的女人透过雾气看着我,良久叹了口气:“我没有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你。”
我苦涩一笑,保持缄默。
她望向我的目光,从震惊,到隐隐有恨,无可奈何,最终化为忧伤重叠。
“宁蓝,你在国外的这几年,过得好吗?”
这个我认识了这么久的朋友,我们一起经历过最残酷的高考,我们一起分享过彼此的青春。而如今,曾经清秀斯文的少女也有了一张容颜精致的面孔,那些年不拘小节没心没肺的时光,终将逝去。
她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哽咽。
我平缓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有些僵硬的点点头,“我一切都好,你们呢?现在怎么样了?”
她放下了茶杯,像是在追忆往事,“你走的那一年,我并不是马上得知了消息。可是找不到你,我以为你只是太忙,到后来唐其和我说,你已经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你要我怎么突然接受最好的朋友一声不响的从我世界里消失这个事实?我去问沈幸,才发现他也是被你蒙在鼓里的一个。你不知道,他当时的样子,有多狼狈。我从来没有见过天才沈幸那副模样,他一直那么骄傲,可是那天,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的声音,竟然一听就可以知道此时他整个人是多么苍老。你就这么消失了,不见了,我在最初的一年每天都睡不好,后来慢慢开始习惯,开始想象你在其他地方会不会也好好的生活下去,虽然不在一起,但是只要我知道,就已经足够了。然后我度过了一年,两年,直到现在......”
我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动了动唇:“心薇,我......对不起。”
她惨然一笑,“傻瓜,你和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谁,你自己应该清楚吧。”
那两个字压在心底仿佛千斤重,好久,我才颤声问出:“他......怎么样了?”
“哦?你现在连名字都不记得了?还是根本不敢说出那两个字?”张心薇淡淡的望着我,可为什么我觉得她的语气充满了讽刺。
可是她又怎么会懂,那天晚上我所经历的,我所看见的,远远不是她所能理解的。
我就这么消失离开,对于我自己,或许是一个救赎。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只会觉得我是一个狠心的人。
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五年里,每一个漫长的黑夜,对我来说都是残酷的枷锁。
我有多想他,是连我自己也无法估计的遥远和漫长。
“心薇,太多事情是我们没有办法估计和预料的,五年了,没有什么是在原地不动的,我这次回来,也是想好好面对曾经逃避的事情。这五年我在外面,刚开始过得一点都不好,温哥华的东西我吃不惯,刚到那里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吃泡面,最后我爷爷看不下去了,自己下厨做给我吃。我不想太麻烦他,强迫自己去适应温哥华的一切。刚开始的一年,我......我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很长时间才好转,后来继续念书,在放眼望去满是不同肤色的人种的异地街头,那种形单影只的孤独感,我再也不想感受了。那么无力,那么脆弱,好似一下就会蒸发掉所有的勇气。我真的,真的很难受。”
“可是现在,我居然在回国的第一天就遇上了你。看来上天待我不薄,它还是给我机会的,让我好好面对重新开始。”
我们之间,隔的不仅仅是温哥华到中国的距离,还有那么长一段的五年红尘时光,还有那么多的背叛和谎言。我已经不求可以重新破镜重圆,就算做不成朋友,我也不想做仇恨的陌生人。
曾经那么好的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真是的,不过说说你,怎么变得这么老态龙钟了。”心薇含着泪摇头,“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爱说爱笑毒舌腹黑的宁蓝去哪里了?现在我对面这个其实也只有23岁的宁蓝,怎么像个老人一样?”
我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心薇,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傻瓜。”她走上前来抱住了我。
两个人眼睛哭得肿肿的坐在品茗居里,服务员已经好几次过来问我们是不是需要帮助了。刚才的那些感慨岁月的惆怅通通抛到脑后,我们不过只有23岁,还有大把年华,为什么要把自己弄的这么感伤?
“宁蓝,不是我说你,你去了趟国外身材怎么好了这么多?而且你的脸根本和五年前没有变化啊!还是这么嫩!怎么感觉只有我变老了?”
果然还是欢脱毒舌的氛围适合我们。
我噗嗤一笑,“你怎么还是这么贫嘴啊,这么对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有没有什么好的化妆品推荐给我用一下?现在我正面临着严重的升职危机,一定要每天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回头给你带一点过去,你住在哪?把地址和电话给我。”
张心薇报了个地址,然后说:“你要是打我原来的电话也行,那个一直保留着没变。”
我微微一愣:“为什么?”
她眼神微黯,再次看向我的时候淡淡一笑,好像放下了什么心事似的,“因为我担心故人回来找不到我。”
那股酸涩再次涌上心头。
“不止是我,我相信沈幸也是这样,虽然......”她突然欲言又止的望向我,然后叹了口气:“算了,这种事情谁又说得清楚,你既然回来了,还是自己解决的比较好。对了,宁蓝,你这次回来得真是时候,刚好赶上你同学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