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差点儿没拿稳手里的杯子,她努力保持从容:“我有件事想问你。卫如流不是你的本名对吧。”
卫如流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好奇起这个问题。
不过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提过我的本名了。我单名一个江,如流是我父亲给我取的字,知道这个字的人并不多。”
海纳百川之如流。
父亲期许他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有并吞八荒的雄心,他却终究是辜负了父亲的期许。
“卫江……”
慕秋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原来不是什么魏江,而是卫江吗。
外出一日,慕秋有些累了,她下巴枕在两只手上,隔着散落的书笺和桃花,目光落在卫如流身上,声音很轻:“你以前是不是在西山寺抄过很多经书?”
“是。你读过?”
“读过。”
卫如流了然。
难怪她刚刚看到他的字迹反应会这么大,是认出他的字迹了吧。
其实想想,她会这么惊讶也不奇怪。
谁能预料到,那个曾经跪坐佛前,虔诚抄写过无数本经书的少年,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慕秋眼里流淌着好奇,卫如流盯着她黑润的眼眸,起了谈兴。
“我小时候身子弱,有一年无缘无故大病一场,药石无医。”
“后来我母亲请来无墨方丈,无墨方丈说我身上煞气重,需靠佛门镇压净化,把我带去了西山寺。我不信神佛,但这世间有些事就是玄之又玄,用道理说不清楚。到了西山寺后,我的病不药而愈。”
“在那之后,我每年有两个月时间会去西山寺小住。住在那也是无聊,我想着磨砺自己的心性,顺便为家人祈福,就时常埋首桌案前抄写经文……”
他的声音很轻。
慕秋努力凝神去听,但实在抵挡不过汹涌的困意,枕着手闭眼睡了过去。
卫如流注意到这一幕,用手托着头,继续道:“我抄书时,其实最讨厌别人在我旁边吵闹说话。”
“但有个长得胖乎乎的小丫头,她是亲戚的女儿,说又说不听,骂也骂不得,只好认了栽忍着她,后来慢慢地,倒是习惯了。”
再后来,母亲问他,愿不愿意与那个小丫头定亲。
那时他已有十二岁,正是少年知晓慕艾之时,母亲来问他的意见,他说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想到那个长得像福娃娃一样的漂亮女童,心里却觉得别扭得很,怎么也无法把她和自己的未婚妻这个身份对上。
卫如流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她的颊侧。
温热,柔软,细腻如最上等羊脂玉。
原来那个曾险些与他交换婚书,定下婚约的小女童,已经出落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睡梦中,慕秋突然拧起眉心,似乎是有些不舒服。
卫如流做贼心虚,收手抱在身前。
慢慢地,慕秋的眉心又松开了,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
卫如流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好笑。
他没有喊醒她,怕她着凉,解开外袍盖在她身上。
余光瞥见那支迎风招摇的桃枝,卫如流扭头往外走去。
片刻,他握着一支新的桃花回到院子里,随手抽走羊脂玉瓶里原本的那支,将自己折来的桃枝放入瓶中。
第四十六章 【二更合一】个人私事。……
“小姐,小姐,快醒醒……”
迷迷糊糊间,慕秋听到有人在喊她,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原本坐在对面的卫如流不见踪影,白霜站在她身侧。
“天快黑了,小姐再睡下去,夜里怕是要睡不着了。”白霜给慕秋斟了杯温水。
慕秋喝了两口,眼底残存的睡意散去,她问道:“卫如流何时走的?”
“刚走不久。”
慕秋摸着披在肩膀上、不属于自己的外袍,那她应该没睡多久。
解下外袍抱在怀里,慕秋放下茶杯,刚想起身活动活动,余光瞥见摆在窗台的羊脂玉瓶,总觉得插在瓶里的花和上午看到的有些不太一样。
她用指尖碰了碰娇艳的花瓣。
桃花迎风招展,仿佛是在回应她的动作般。
慕秋莞尔一笑。
竹制笔架的调查暂时还没出结果,不过郁墨那边也有额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