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低头别开眼,开始着手给他上药。
却不想,上药的过程更是折磨……
大魔头的肌肤光滑又结实,这可是她曾假冒魔尊时,为了适应这副肉身,亲自上手无数遍后,刻在指尖的记忆。
彼时,除却头几次看着自己的魔体,会因羞耻心而别开眼。多瞧几次后,她全然只当看着一具毫无生机的尸身,才能坦荡荡的接受,以至于药浴时即便瞟过全身,也能面不改色。
此时,药罐已空一半,好不容易在魔宫练就了半年的厚脸皮,瞬间就薄了大半。
越抹越羞,越羞脸越红。
哪怕她的神态努力维持住淡定,一旦指尖触及他肌肤,便能感觉到那宽阔的胸膛之下,沉重而有力的心跳。她的心脏像受到牵引一般,跟着扑通扑通,怎么也压不下去,直撞胸腔。
而后,初意生怕指尖再碰到他的胸膛,每次都会用指腹刮上厚厚一层药膏,隔着药膏涂抹,自在许多。
九夜清早就发现她红了脸,也察觉到她手指在抹药时的微微颤动。
他并不比她好受,只是为引出她不愿承认的心思,这才不得不稳住自己的气息,迫使自己淡然以对。
直到她下意识咬唇,贝齿在樱红的唇上留下小小细密的齿印,将他的注意力牢牢锁住。心中有股冲动,驱使他去含住那唇,感受那齿印的大小深浅。
他费力的控制住了这个念头,心跳却渐渐失控,如脱缰的野马,在荒野中狂奔……
初意停住动作,踌躇的看着他起伏明显的胸膛:手上的药是涂下去,还是缓一缓?
九夜清早已受不住她这慢条斯理折磨人的上药方式,何况这伤原本就不严重,如她所说,自愈即刻能好,只不过想借此与她亲近。
他抬手拧上药罐的盖子,直言:“你有心事。”
初意目光一顿,侧身拿巾帕擦手,说:“药抹完了,你可以走了。”
她正要起身,怎料他猝然握住她手腕,阻止她的动作。
初意被迫坐回去,抿着唇,始终没看他。她知道他一旦想要探究什么时,眼睛就会变得无比锐利,令她藏不住任何心思。
今晚,她只想静静待着,不愿一而再被他扰乱心绪。
她使劲抽回手,催赶道:“时间不早,我还得歇息会儿,你走吧。”
“我若不走,你要怎么赶我?”他反问。
初意被他逼得来了气,抬头凶巴巴的瞪过去。
“你恨我、怨我是吧?”她不愿道明,他便替她说出来:“因为我曾想方设法接近你、勾引你,你因十辰的所作所言而动容,却不想,一切都是我的别有用心,全是用来欺骗你的计谋。”
初意目光一怔,他是不是有读心的能力,句句属实,却也是字字戳她心窝。
她原以为将对十辰的那点小心思藏得很好,只要她不提及,没人知道她暗地里曾幻想过——等任务完成,就与十辰表明身份,劝他随她去仙界。
自认为一切不露痕迹,却被他看穿。
她收敛心神,淡然道:“我占用你的肉身,也是为任务,你为夺回肉身而欺骗我,这无可厚非。你我各有目的,并无什么怨和恨一说。”
“你敢说对十辰没有半点动心?”他语气不由严厉,直勾勾抓住她闪躲的视线:“你怎不看着我的眼睛,清清楚楚对我说,你的慌张只是因为惧怕我,而不是因为对我有了感情。”
初意顿觉自己赤条条的立在他面前,是真是假,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她嗫嚅数番,脑袋一团乱,不知该怎么回答。不经意瞥见桌上的烛火,她抬手打去一道风,将烛火吹灭。
屋内立刻陷入昏暗,只能借着自窗台流泻而来的月光,看见对方略显朦胧的脸。
她微低头,将脸藏在阴影中,不由舒一口气。活像一直无措的小兽,因为隐匿在黑暗中而获得的安全感,才放松下来。
只此动作,九夜清便明白她的确是害怕。
害怕他?还是害怕回答他问的问题?
他看不见她的脸,探究不到她的情绪,不得而知。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感觉到了他无意识施加给她的压力。蓦然想起淮舟的话:若是拧得太紧,绳再结实,也会绷断的。
或许从将她囚在蚀天殿,他就一直在逼迫他,给她施压。压得她喘不过气,日渐消沉,恨不能马上离开。
九夜清顿时懊恼,早该听取淮舟和雀凄的意见,适当的给予她一些空间,不要将她逼得太急。
他暗暗一叹,缓下语气,与她说:“我深以为当初是将你当做棋子,才迫使你留在魔宫。”
“许久我才后知后觉,你并非棋子,而我原本也不屑利用什么棋子来威胁玄天。”
“你是玄天的徒孙,所以你有你的立场。但对我而言,一旦我认清自己的感情,你便不再是玄天的徒孙,我们也不是什么仙魔对立的关系,你只是我一心想要得到的人。”
说罢,他站起身,将衣裳穿好,垂眸看着坐在身前的娇小身影。
他从没真正的抱过她,只抱过她的魂魄,也不知将她整个拥入怀中的感觉是不是柔软又温暖?
终是按捺住冲动,他说:“你对我究竟有没有感情,你心里应该清楚。如若没有,我不再逼你。如若有,我希望你大胆一些,不要犹豫太久。将来你可是整个魔族的帝后,该果断时万不可迟疑。”
原本是略显霸道的劝说,听在初意耳中,竟像是掷地有声的誓言。
她终于抬头,他已走向窗台,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直至影子抵达她脚下,将她的影子覆盖。
在这瞬间,他们似乎融为一体。
“十辰的话,全是骗我的?”她终于问出埋藏心底许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