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已至深冬,魔宫虽不似北部酷寒,冷感却也明显。尤其日落之后,北风刺脸刮耳的,若是没有一定修为,还穿这般单薄,一宿就得风寒。
惊天人跪坐在初意身旁煮酒,欠身回道:“奴婢自小随武家练习强身健体的功法,是为有朝一日效力魔尊。”
原来是专门为魔尊培养的侍从,初意可算明白,为何雀凄能这么快将她们招来,又为何她们不惧冷。
“魔尊和王妃的身子最重要,若是觉着冷,奴婢去取来氅子。”穿红裳的楼百尺正帮另一旁的十辰倒茶。
他如今还在服药,不能饮酒。
“我就不必了。”初意看向十辰,他身子还未痊愈,许会畏冷,便关心的问:“你是让她取来毛氅,还是回屋歇息先?”
“我有些乏,先回屋吧。”十辰起身与初意告辞。
自从两人分屋,十辰每晚都早早就寝。
白天初意在外处理公事,近日正与宋景和一同修订刑律法规。仅仅口头交代他们从良去恶,还不足以扭转他们好斗的天性。若从刑律着手,适当使用强制的手段,有利于将魔族引入正途。
是以这些天她有些忙碌,回来时,已是明月高挂,连着几日都没与他照面。
今日十辰突然来到书殿,说许久未抚琴,想为她抚一曲,她才提早回来。
眼下时辰已晚,他也该就寝。
“早些休息。”初意回道。
楼百尺也起身,与初意行礼:“奴婢去帮王妃铺被。”
初意点头同意,有侍从照顾他也好。
等两人离开,惊天人继续斟酒,笑道:“奴婢陪魔尊饮酒。”
初意暂无困意,便在大殿待会儿,顺便静静思索接下来的计划。
她怕喝多酒又像上次那样失了分寸,遂每次只小呷两口。
饮了片刻,她没醉,这煮酒的女侍却醉了。身子越来越斜,总是不经意往初意的手臂靠去。
“魔尊的手可真好看!”她一边说着,半个身子都倾倒在初意身侧。
见她是女子,这屋里也只有她们两人,初意便没喝止,只是轻轻将她推开。
没多会儿,惊天人活像酗了几壶酒,面色酡红、醉态毕露。
她冲初意痴痴的笑:“魔尊真俊。”
初意没想到煮个酒都能醉成这样,酒性实在差了些。
“不用煮了。”她吩咐道:“回去歇息吧。”
她正要起身,哪料惊天人的骨头像化了一般,扑的跌在她怀里。
惊天人一边怯怯的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两手一边攀住初意的双臂,作势想要撑起身,却越发往她怀里贴近。
对方若是男子,初意早就将人震开。念及她是女侍,又不胜酒力,才没使蛮力。只是两手扶住她双肩,隔开些距离。
真是人如其名、举止惊人,惊天人双手竟放肆的绕到初意颈后,亲昵地搂住她的脖子。
即便同为女人,此举已令初意无法容忍。
她抓住惊天人的手臂,使劲拽下来,斥道:“念你醉酒,才准你放肆一二,再不端正举止,明日就出宫!”
也不知惊天人是不在意这威胁,还是当真醉得不轻。她并没立刻抽身,反倒深情款款仰望她,红唇微掀。
“奴婢十三岁有幸在魔城瞻仰魔尊的尊容,念念不忘三百载。而今终有机会入宫再睹魔尊风采,欣喜若狂。奴婢何德何能亲自为魔尊煮酒,陪魔尊阔谈。酒醉人心,也壮人胆,奴婢想服侍魔尊一辈子!”
肺腑之言说罢,她眸间流转潋滟水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蓄积打转,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痴情模样。
初意听言,不免惋惜,又是个被大魔头的美颜给耽误的。
“你喜欢的不过是一具好看的皮囊,心心念念的也只是这皮囊留在你心底的幻影。你若看见皮囊之下显露的冷血无情、凶恶狠绝,断不会再有这等心思。”
劝罢,初意便将她推开。惊天人未有防备,胳膊撞在案几边角。
她哎哟地揉了两下,既而嘤嘤的哭起来。
初意眉头一蹙,忍着没去扶她,转身回屋,打算拿瓶跌打药膏给她。
恰时,内院突然传来楼百尺的喊叫:“啊……王妃!使、使不得!”
初意以为十辰出了什么状况,连忙冲去他屋子。
将门撞开后,前方的画面猝然落入她视线,也将她急匆匆的步伐给定住。
她还以为自己喝醉了酒,出现幻觉。眨眼清醒会儿,再看,眼前的场景依然如刚才所见——十辰将楼百尺抵在桌沿,两手握住她手腕,压在桌面。两人皆是衣裳凌乱、呼吸微喘。
十辰的脸色也比平时红润许多。
初意蓦然发现,自己竟没见过他害羞而脸红的样子。
此时此刻的脸红,却是因为别人。
她深以为自己同意与十辰成婚,是迫于良心的谴责,必须对他负责。
当这极具背叛性的一幕展现在眼前时,她脑中空白,愕在原地。
“魔尊!”楼百尺奋力挣脱,慌忙起身跑到初意面前跪下。